麦田边犯了错【少一珩

现背abo,100%造谣,又臭又长4w字,不看正文也请看看第十五节那4000字的车吧,来,咱们一次爱个够!

 

 

此时此夜难为情!

 

 

0.

醒了。

 

不是卓沅的手机闹钟闹醒的,是自然醒的。

 

视线有些模糊,陈少熙想揉揉眼睛,却发现抬不起手臂,胳膊麻了。

 

柔软卷曲的头发扫了脸,触感很微妙,鼻尖好痒。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等他终于意识到什么的时候,他的世界里,分针秒针全部停止了转动。

 

“是我打开方式不对。”陈少熙重新闭上眼睛,遇到不理解的事,逃避是上上策。

 

闭上眼,数个数,数个12345,自己的床,自己的褥,鸽们儿还能打开错误?

 

“少熙…”声音很哑,被子被拱开了一角,陈少熙觉得自己怀里有一只毛线小熊。

 

“少熙,咱俩去洗澡吧,黏黏糊糊的,难受…”王一珩掀开被子,坐在了陈少熙身边,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。

 

陈少熙木木然地摸了摸自己,摸了半天,他笑了一下。陈波翰,你穿件衣服吧。

 

“陈少熙,醒醒啊,”王一珩软软地给了陈少熙一拳,赖乎乎地喊着,嗓子还喊劈叉了,“扛哥们儿去卫生间洗澡,快点儿的,咱俩好黏啊!”

 

陈少熙再次木木然视线下移,眨了眨眼睛,又笑了一下。王一珩,你也先穿件衣服吧。

 

后陡门58号,今天也很热闹。

 

 

 

1.

分针秒针,重新转动,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去年夏天。

 

刘博导演,一口京腔的正经张儿家儿口儿人儿,信天信地信命更信缘分,而今他要干件振聋发聩、旷古绝今的大事儿,他要跟公司拍种地综艺了。

 

他坚信,不论是上帝还是老天爷,都热衷于轮盘赌,不是玩儿左轮手枪的那个啊,是一种博彩游戏。

 

一把钢珠撒下,红绿黑间色的轮盘转动起来,无论输赢,都是一个概率。三百个人中选十个人,无通告费,192天,142亩田地,虽说是种地,可无论最终结果如何,都是一个概率。

 

年近四十的男人,喜欢聊缘分,就像转盘的概率一样,这是缘分。

 

“所以,孩子,你是还没分化是吗?”彼时的刘导还不是饼导,他表情不严肃,语气却很严肃地问出了这句话。

 

桌对面,裹着一嘴炸薯饼的王一珩抬起头,点了点头,狠命吞下嘴里的吃食,准备开口说话。

 

“悠着点儿,悠着点儿,”刘博把水推到王一珩跟前儿,“见着面了就不着急了,你慢慢儿吃,我慢慢儿问。”

 

薯饼是刘博点的,对面的小家伙还在上学,公司学校两头跑,这会儿刚下课,没吃上饭呢。

 

王一珩倒不怯场,很自然地接过水,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,“哈”了一声,抬手抹嘴,又笑了,“谢谢导演,我刚过18岁生日,还没分化呢。”

 

“是么,唉,”刘博犯了难,他看着手里的资料,这小家伙除了体能测试稍微洼点儿之外,其他方面都挺好,只是,“初次分化挺难熬的,咱们拍摄条件特别艰苦,你年纪还小,还有机会,要不再琢磨琢磨?”

 

王一珩正拿着餐巾纸擦嘴,听到导演的话,明白了大半,那就是没戏了吧,不勉强。

 

“没事儿,真没事儿,您们别放心上,”王一珩笑了起来,擦干净手,准备和导演握手,“谢谢您请我吃饭,我年纪是小了点儿,往后还有机会。”

 

手机铃声响了,不是王一珩的。

 

“哎,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,这两天一直在选试拍人选,”刘博相当客气,合掌拜了拜,王一珩双手摆动,示意导演快接,自己则又吃起了薯饼,刘博赶忙接了电话,“哎,您好,啊,是我,您是,陈波、陈少熙的经纪人,哎,您说您说。”

 

陈少熙?王一珩留了个耳朵。

 

他会是被选上的吗,还是也和自己一样?

 

“麻烦您,这边儿再来一汉堡,牛肉的。”刘博招呼服务员,又冲王一珩摆了摆手,示意他先等等自己。

 

王一珩很灵光,笑着点点头,目送导演一路出了咖啡店的大门。

 

彼时,夏末秋初,咖啡馆门口挂了风铃,开门就响。王一珩听着,眨了眨眼睛,他将薯饼整个儿地塞进嘴里,鼓着两颊咀嚼,悄悄幻想着自己已然泡汤的种地之旅。

 

田间地头的蝉鸣声,该比风铃还好听才是。

 

“21岁了还没分化啊,好家伙?”刘博顶着夏末的热风,几乎是赞叹起来。

 

“哎,是这样的,导演,我们波翰呢——”

 

“少熙,陈少熙!”陈少熙坐在一旁,压着声音提醒经纪人,他好容易挑了个还挺酷的艺名,怎么都不喊呐。

 

“对,我们少熙啊,他早年间学京剧嘛,对,您也看了资料了,他16岁的时候摔过一下,当时挺严重的,家里人也很重视,用药用猛了,是,所以,哎,对,您理解!”

 

陈少熙双脚不自觉地踩上沙发边沿,抱着腿,啃手指甲,有些焦急地看着经纪人吐沫星子乱飞。

 

“哦,药物副作用的缘故,到现在都没分化,”性情中人如刘博,乐了,到底是干大事的人,分化时间不准的本来就少见,还让他给碰上了,不可不谓缘分,“是这么个事儿吧?”

 

“是的是的,”经纪人还纳闷呢,怎么我们家孩子摔了您还乐啊,“少熙他意愿很强烈,一心扑在田地上,想争取一下试拍机会,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一点,咱们一起聊聊?”

 

“我明白您的意思了,三百个人筛来筛去就剩这么十来个了,我真是哪个都舍不得,”刘导转身去看玻璃墙对面的王一珩,小家伙已经在啃汉堡了,吃得特别香,“巧了不是,我们这边有一小孩儿,叫王一珩,刚18岁,也没分化呢,我们正聊着呢,您就打电话过来了。”

 

“18岁了,没有分化?”经纪人也乐了,他突然明白刘导为什么乐了,扭头冲陈少熙比“ok”的手势,“好,好好好,那我们等您的试拍安排,您给机会我们太感谢了,好嘞,谢谢导演!”

 

“谁,”陈少熙抬眼,他知道有希望了,又不想表现的太高兴,只得顾左右而言他,“谁18岁了没分化?”

 

这边,刘博推门回到咖啡厅,王一珩抬头,舔掉了嘴角的酱汁。

 

“缘分啊,王一珩,18岁生日快乐,”刘博伸手要握手,“你的18岁,铁定very有意思了,咱们玩儿起来!”

 

“啊?谢谢,谢谢导演。”王一珩没反应过来,只是乖巧地去握了手。

 

接着,刘导将两张A4纸推给王一珩,那是试拍的安排通知和一些行李携带要求。

 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伸手将纸划到面前,他突然意识到,这是他十八岁的礼物之一。

 

十八岁,怎么能只有一件礼物呢?

 

 

 

2.

“这么想去那个节目?”经纪人问。

 

平时,公司安排什么,陈少熙就做什么,他有时候会想,也许,家里人并不在意他真正的想法,他也接受。


只是,这个综艺,陈少熙真的很感兴趣。如果可以的话,他想试试,尽管被选中的机率太小,尽管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落选。

 

“嗯。”陈少熙点了点头。

 

“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,还是,只是想体验体验?”经纪人很关心陈少熙,导演透过底,这节目很苦。

 

想法?要去地里才能知道了。

 

陈少熙摇了摇头。

 

 

 

后来那天,所有人都摇了摇头。

 

“大哥,带阳台的三层小别野,你从现在开始盖,等把二楼三楼盖好了,咱们正好杀青了。”鹭卓喜欢活跃气氛,笑了一下。

 

蒋敦豪的脸色不是很好,并非是他开不起玩笑,只是他本能地觉得,这趟通告要坏菜,他苦笑道,“有台也不行啊,没太阳啊。”

 

江浙多雨,刚下过雨的土路,踩几脚就泥泞起来。

 

踏着水洼,互相推着行李和推车,年轻人们把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纸箱拉到宿舍跟前,他们互相打趣,谁带的东西最多,给兄弟们添了多少麻烦,云云。

 

“我电脑一定有用得上的时候,你们看着好啦。”何浩楠停好自家的小推车,叽里咕噜地说完,又在一个月后一语成谶。

 

几人推开宿舍门,赵一博傻眼了,当年山村支教的画面历历在目,他愣道,“就剩咱们十个还没脱贫奔小康了吗?”

 

 

 

吹起破旧八仙桌上的灰尘,那层厚厚的尘土腾空飞扬起来,像是做了个预言。

 

彼时,兜兜转转相遇的十个人,郁郁不得志有,迷茫不定有,年轻气盛有,可他们不会想到,即便曾如静默的灰尘一般无人问津,数月之后,也有翻飞腾翔的时候。

 

 

 

一号宿舍已见雏形。


鹭卓和卓沅相识已久,共过患难,因而交流自然融洽。细腻如陈少熙,当然觉得出,他们和他们是有壁垒的。

 

“您这毯子够花的,哥们儿。”陈少熙跟王一珩搭茬,不只是因为此时鹭卓和卓沅正聊得热络,还因为陈少熙知道,王一珩,18岁,没分化。

 

“哥们儿活得就是一个五光十色~”王一珩转身坐在自己铺好的床上,抬头去看陈少熙,咧嘴笑笑。

 

陈少熙乐了,点点头,“牛掰。”

 

“谢谢你让我睡下铺啊,少熙~”王一珩晃了晃小腿,又道。他们在之前学习班的时候就认识了,没那么陌生。

 

“您客气,您这小身板,让您爬上铺不显得我欺负我小兄弟吗?”陈少熙也收拾完了,往旁边的小板凳上一坐,一边笑,一边摸出手机。这个时候,他还是满口京腔,再过一段时间,就要满嘴东北话了。

 

“哎,少熙这话说得对啊,卓沅你也得谢谢我。”鹭卓接茬。

 

“我得谢谢少熙,按道理说应该小的睡下铺的。”卓沅盖上行李箱,扭头冲陈少熙来了个respect。

 

陈少熙跟经纪人报完平安,锁上手机,扬了扬下巴,“这都是弟弟应该做的~”

 

经李耕耘指导,床铺组装完毕,投入使用。大致清扫归置了宿舍,十个人陆续洗漱完,各怀心事,沉沉睡去。


转天,八点,太阳不错,踏上征程。风吹稻花香,正是好风景。

 

昨天收拾宿舍已经够累了,今天还要割水稻,陈少熙啃着块蒸地瓜,心里有点儿没底。

 

王一珩握着镰刀,一路小跑,顺手打了陈少熙的屁股,然后往田那边跑去了。

 

那小身影蹦蹦跳跳的,陈少熙看了,低头笑了一下。他在王一珩身上留了个心,不因为他是最小的,只是因为他没分化。半是“兄友弟恭”,半是“同病相怜”,他难免在意。


陈少熙咽下嘴里的地瓜,吆喝一声,张牙舞爪地去追打王一珩了。

 

农忙期,大家都农忙,村里暂时借不来收割机器,纯手工割稻给小伙子们累得够呛。


忙了一天,回床上一躺,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。第二天醒来,倒是知道怎么醒过来的,腰疼疼醒的。

 

陈少熙坐在上铺愣神,就看到下铺的弟弟也起来了,鸟窝头格外显眼。

 

“我操,我真浑身都疼。”王一珩身体醒了,灵魂没醒。

 

“哎,王一珩,”喊比自己小的弟弟当然要喊全名,陈少熙微微弯腰,“我能摸摸你头发吗?”

 

“摸,来。”王一珩睡眼惺忪,扭头看向陈少熙时还是笑着的。这小子只穿了个小裤衩,oversize的T恤想遮也遮不住什么,他伸头过去,嗓音含糊道,“摸一下二百万啊。”

 

“我要真有二百万必须给你,”陈少熙笑得有气无力,趴在床边,揉了揉王一珩的头发,“可以啊,哥们儿,你怎么想着烫这发型的?”

 

王一珩抬眼看向陈少熙,反转右手手腕,摸了一下自己的卷卷,顺便打了个哈欠,“哥们儿这多帅啊,好看~”

 

“熙哥,珩哥,”鹭卓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,扭头看这俩小孩,“你俩大早上起来玩儿什么play呢?”

 

“Tony play!”陈少熙趴在床边,哀嚎一声,撑手跳下床。

 

彼时,王一珩正好从卫衣领子里钻出来,半只手缩在衣袖里,挠挠脸颊,他看了陈少熙一眼,转身坐到小板凳上穿鞋了。


陈少熙低头笑了一下,也换衣服了。

 

 

 

人工到底是不敌机器的,可有了收割机,又来了新的麻烦。

 

小伙子们都是第一次种地,没有经验,何况,身处不同的年纪和社会角色位置,年轻人们和收割机师傅们有交流不顺畅的地方,在所难免,人之常情。

 

当晚,赵小童因为听不清师傅的指挥,操作失误,场面冷了下来。

 

赵一博和蒋敦豪过去开导和调解,彼时的李耕耘还在强装E人,他觉得不对劲儿,走到人堆儿跟前,跟赵小童说了什么。赵小童像是反应过来了,点了点头,先回家去了。

 

“咋了,哥?”王一珩蹲在水渠旁边,既担心又好奇,仰头去看鹭卓。

 

“没事儿,别怕,”鹭卓抽了抽鼻子,像是闻了闻空气的味道,走过去了,遥声道,“易感期吗,耕耘?”

 

“啥,什么?”王一珩又抬头去看身边的陈少熙,“啥一杆旗?”

 

Alpha在易感期会变得敏感易怒,加上这几天没白没黑地农忙,身心本来就负荷很大,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倒是有可能。

 

“易感期,不是一杆旗,”陈少熙蹲到王一珩身边,“王一珩,你生物课怎么学的?”

 

“易感期,”王一珩15岁的时候正忙着满呼和浩特地窜,演出比赛呢,生物课本讲了啥,他还真忘得差不多了,不过常识还是有一些的,“就是,分化之后每个月都要经历的,像发烧似的那个?”

 

“差不多吧。”陈少熙也只是听过见过,又没分化过。

 

“哦。”王一珩玩儿着镰刀,点点头。他没有察觉到陈少熙措辞的微妙异样,又或者说,他压根不在意这些。

 

“王一珩,你把刀放好,你已经把裤子干开线了,别再把手干破了。”陈少熙忍不住提醒。

 

王一珩愣了一下,偏头去看陈少熙。

 

夜拍开了许多大灯,周围亮堂堂的,陈少熙正坐在地上,低头玩手机。有风吹过,陈少熙额前的刘海跟着晃了两晃。

 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语气带笑,“你咋管这么宽捏,哥们儿?”

 

“哥们儿逆反,哥们儿就管~”陈少熙没抬头,只是啃起了指甲。

 

 

 

3.

割草不用磨,草上快。镰刀如此铭文,好镰刀。

 

是人就得挨一刀,是Alpha就得忍受易感期,是Omega就得挨过发情期。而今,我们的设定就是如此。

 

仓库传来很大的声响,王一珩抱着扫帚,站在原地,动都不敢动。

 

对面,李耕耘和何浩楠抢着干活,莫名其妙地争执了起来。两个年轻人把家里仅有的三把扫帚之一,生生掰断了。

 

“不是,我没用力的。”何浩楠愣住了。

 

鹭卓走进仓库,扑面而来的是又酸又苦的味道,他几乎要被同类的信息素激得长出新头发了。鹭卓沉了口气,喊着王一珩赶紧出去了,又说是最近干活儿太累,又说是神经比较紧张,把那两人也拉出了仓库。

 

李耕耘低头琢磨了一下,伸手拍拍何浩楠的肩膀,“吃药,兄弟,别往心里去,咱俩赶紧吃药。”

 

何浩楠本来就没什么脾气,自己也反应过来了,点点头,两人前后脚回宿舍了。

 

王一珩站在仓库外的窗边,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小卷毛。他发现,分化过后的大人世界,不是很友好,辛苦又难懂。

 

“这么下去不行,十个人都是重要劳动力,少了谁都干不成活儿。”赵一博揣着兜,摸出手机,从王一珩身边跑过去了。

 

王一珩正抵着扫帚把儿发呆呢,就见着赵一博回头喊道,“弟弟,八点开会,去你们宿舍!”

 

 

 

十个年轻人,第一次为了种地又不单纯是为了种地而开了会,种地史史称,第一届《最好不要搞成impart》大会。

 

蒋敦豪坐在八仙桌主位,左右桌角是赵一博和李耕耘两尊门神,何浩楠站在赵一博身后,鹭卓和卓沅抱着胳膊坐在侧边,李昊和赵小童坐在桌对面,而且李昊和赵一博都戴了口罩。

 

陈少熙和王一珩坐在桌边的小板凳上,显然,这两个小崽子已经把自己视作这场大会的旁观者了。

 

“不,你们是公证员。”赵一博笑道。

 

桌上,药瓶、口服液、注射笔、抑制贴、一次性针剂摆成一排。远远看着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和医疗器械的金属碰撞声。

 

陈少熙抻头看了一眼,感叹道,“好酷啊。”

 

“好,那么,少年之家的A组成员是鹭卓、耕耘、小童、小何,O组成员是昊哥、赵一博、卓沅,敦敦是家里唯一的Beta,少熙和一珩目前没有分化迹象。”赵一博拿着笔记本,进行阶段性总结发言。

 

“Beta是啥啊?”王一珩偏过头,又问陈少熙。

 

“就目前局势而言,Beta是最无敌的,”陈少熙玩儿了一千局狼人杀,青春男大的精神可以不稳定,但逻辑还是很清晰的,“不会发脾气,可以一直种地。”

 

“哦,”王一珩伸手点了点空气,连牙上蓝了,“敦哥是联合收割机。”

 

那边,赵一博提出了进一步的建议,“我想的是,咱们把常用药的牌子都报给李昊,李总负责日常采购,我负责统计大家的敏感日期,挂在厨房公示,我们统一一下,提前三天开始吃药或者推针,如果有其他问题——”

 

“那就让李昊顺便买几盒安全套。”李耕耘头疼得要死,扬声接茬。

 

陈少熙还没来得及笑出声,脑内自动捕捉了关键词,扭头看向哥哥们,一脸“要玩这么大吗”的惊恐表情。

 

“少熙,一珩,你们分化期有个大约的时间吗,医院怎么说的,”蒋敦豪提了一嘴,他是年纪最大的,要对老小们负责,“我们当哥哥的好有个准备。”

 

“啊,这还准备啊,”王一珩被点名了,自觉抬头,“跟我家过年宰羊似的。”

 

“我分化的时候,高烧四十度,烧了三天哦。”何浩楠晃着抑制剂糖浆的瓶子,颇有种阔少在苏荷摇Rock杯的既视感。

 

“你那是阳了吧,何浩楠?”陈少熙更加惊恐了。

 

“我之前体检,医生光说我挺健康的,没别的,”王一珩两手托腮,18岁的小孩,面相也就15岁的样子,分化的事,仿佛离他还很遥远,“反正我不会发脾气,也不会发烧,哥以后你们不舒服了,我就多干活儿。”

 

王一珩很灵光,这话一说,大家心里也踏实了些,于是,转头看向王一珩身旁的陈少熙。

 

“我,小时候练功翻跟头,把腰摔了,那会儿吃的药可能有副作用,我到现在也没分化,”陈少熙抬手挠了挠鼻尖,看向哥哥们,有些尴尬道,“也有可能,我这辈子都是个太监了。”

 

“那不能,大哥都还没说话呢。”赵小童灵魂接茬。

 

赵一博、卓沅、何浩楠率先爆笑起来。

 

“好了好了,什么年代了,ABO一视同仁,咱们有药有针有医生,有脑子有恒心有毅力,除了没有钱,什么都有,相遇就是缘分,能住一个屋种地,就能共度易感期和发情期,洗漱,睡觉!”蒋敦豪大手一挥,散会。

 

王一珩扭头看向陈少熙,用膝盖碰了碰陈少熙的腿,“哎,少熙,你小时候那回儿,摔得真挺惨的啊。”

 

陈少熙还沉浸在自己和大哥都是太监的奇怪共识当中,回神道,“啊?”

 

“我说,你伤了腰那次,肯定很疼吧?”王一珩凑近了些,他有些在意,忍不住多问了一嘴。

 

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抬手啃起指甲,笑了笑,“哥们儿早忘了。”

 

“这你都能忘啊,我小时候玩儿木工锤子,把指甲砸下来的事儿,我现在还记得呢。”王一珩抿抿嘴。

 

“你把指甲盖砸下来过?”陈少熙愣了,听着齁疼的。

 

“啊,是啊,”王一珩低头看了看手掌心,又突然抬起头,看向陈少熙,“发情期也会发脾气吗,和易感期差不多吧?”

 

“王一珩,你是跟我装呢,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?上课不学,家里人也不提醒,你不分化,你朋友好歹分化吧?”

 

“哥们儿不在意这个,不分化就不分化,分化了就该是啥是啥,你看,哥们儿手上有茧了,”王一珩把手伸给陈少熙看,抬眼一笑,“哥们儿也是有经历的小太监了。”

 

陈少熙向来想得多,琢磨得多,自言自语多,思想包袱多,而今碰上王一珩,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多也没什么不好了。毕竟这还有个什么都少的。

 

早怎么不遇上啊。

 

陈少熙低头就笑,到最后,直接笑出声来,他不轻不重地给了王一珩后背一下,道,“滚。”

 

 

 

自此以后,后陡门愈发热闹了。

 

李昊和何浩楠跑遍村镇医院,买齐了所有牌子的抑制剂。赵一博把大家的敏感期统计在小黑板上,进行公示。鹭卓和卓沅分别负责提醒AO两组成员吃药。李耕耘负责统计药品数量,以备不时之需。赵小童、陈少熙、王一珩则负责机动岗位,Alpha倒了,赵小童去扛,Omega倒了,陈少熙和王一珩去扛,互相不受影响,没毛病。

 

在蒋敦豪和赵一博的精密统筹和计划之下,十个少年的种地事业再次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。

 

而作为后陡门唯三,王一珩看向远处下铲子比扫贝斯弦还狠的自家大哥,好吧,唯二的小太监。

 

“你能别再提那俩字了吗,王一珩,我都后悔说出来了。”陈少熙伸手指指王一珩。

 

“啊,啥?”王一珩眉毛一挑,眼神纯良,说他真傻像装傻,说他装傻像真傻。

 

“王一珩,你行。”陈少熙比了个大拇指,低头继续开沟。

 

“哎,”王一珩喊了一声,弯腰去拔陷在泥地里的雨靴,一边拔一边说,“少熙,咱俩比谁挖沟挖得快。”

 

“哥们儿才不跟你比呢,哥们儿肯定比你快,”陈少熙装模作样地撇撇嘴,转身却向王一珩那个位置走过去了,“你还挖沟呢,王一珩,你先把自己挖出来吧。”

 

王一珩咧嘴笑了,伸手搭住陈少熙的手臂,借力拔出雨靴,又抬手比划,“咱俩就从这开始,往远处挖,比兄弟们挖得都远。”

 

 

 

4.

收水稻,通沟,排水,任务一项比一项艰巨。

 

“兄弟们,再硬的骨头,也能被我们啃下来。”李耕耘面对着30吨有机肥,粪风扑面,深沉道。

 

“耕耘哥好像那个电视剧,意大利炮那个电视剧,”王一珩抬手比划,“里边儿那个团长。”

 

“弟,《亮剑》。”鹭卓提醒。

 

“对对对,哥,咱代沟还是有的啊。”王一珩抬手比了个大拇指,咧嘴又笑。

 

“我现在,是真想被炮轰一下子,”陈少熙扛着一袋有机肥,连人带肥摔到麻袋堆上,“那样儿我就杀青了。”

 

“那样儿你的人生也杀青了,少熙。”赵小童扛着两袋有机肥,从全世界路过。

 

小童为什么力气这么大,就因为他分化了吗?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哀嚎一声,爬起来继续去扛有机肥了。

 

何浩楠跟王一珩说,让他上卡车去传,不要总是扛,“你年纪还小,还是要长个子的。”王一珩只是笑笑,说没事,没事,哥你给我来。

 

陈少熙默默从他们身边走过,接了蒋敦豪递过来的有机肥。

 

是自己不够留心王一珩了,又或者说,有人留心王一珩了,让他心里不舒服。毕竟,他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。


这种微妙的情绪波动很快被陈少熙捕捉到了,然后无限放大,直到他走神撞在王一珩身上。

 

“哎,碰瓷儿啊,陈少熙。”王一珩笑了起来,他抱着袋有机肥,晃晃悠悠地往麻袋堆那边去了。

 

陈少熙没说话,笑了一下,继续搬肥料。

 

李昊在一边吆喝着,讲什么李耕耘和赵小童搬肥太卖力了,信息素的味道很大,“大佬,唔该你们味道收收好,宜家边个发春咗都系大麻烦啦!”

 

“搬完30吨的有机肥还能发春,”赵一博咬咬牙,又扛来一袋,“那我们真就是十个禽兽了。”

 

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,陈少熙顶着一张通红的脸,跟着大家搬肥料。偶尔有一两分钟的休息时间,陈少熙趴在肥料堆上,看着王一珩在那群已经分化的哥哥们之间来回穿梭,便又开始走神了。

 

或许他和王一珩是有联系的,只是这部分联系,似乎总透着一份不坚固,但是他们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。

 

分化是一道界,界线这边,陈少熙自然而然的将王一珩视作另一种同类。

 

 

 

如果说,之前的142.8亩水稻为这十人的打下了情感和信任基础,那么这30吨有机肥的羊粪味儿,便足以将年轻人们彼此的联系固化到坚不可摧。

 

一起玩儿过屎的朋友。一句小小的玩笑话背后是什么?我们有过命的交情了。

 

蒋敦豪问熬大夜的刘导赊了根烟,并且十分客气地连声道谢。刘博说,甭客气,没准儿往后欠得更多。

 

年轻人们站在仓库一侧的墙根底下,注视着大哥蒋敦豪哆哆嗦嗦地将唯一一根烟点着。

 

打火机点着的那一瞬间,十个潦草的男人像是第一次见到天雷劈朽木一般,无论是祝融还是普罗米修斯,来吧,都来吧,让我们赞美这光与热。

 

蒋敦豪嘬了一口烟,呼着烟雾,把烟递给鹭卓。

 

“大哥,我这还抽吗,你往我嘴里点点儿烟灰,我尝尝味儿行了。”鹭卓忍不住搞气氛。

 

“你快点吧,家里什么条件呐,走个神儿的功夫只能嚼过滤嘴了。”李耕耘催促道。

 

鹭卓抽了一口,传给蹲在墙根的李耕耘。李耕耘猛嘬了一口,一声叹气,“累惨了唆。”

 

“哥,分化了不都有味道吗,你们身上都是什么味道啊?”王一珩仰头去问身边的何浩楠,他没摘那顶电动车头盔,因为他觉得很好玩。

 

“那你得找个口才好点儿的人问啊,”赵一博笑了起来,“李总,你给弟弟比喻一个。”

 

“辣,信息素的味道是非常微~妙~的,可以说它闻起来像生活中的什么,但是它本质上呢,又不会完全是那种东西的。”李昊抽了一口,又把烟递给赵一博。

 

“开始讲哲学了这,子未分化安知分化之苦。”赵小童摘了手套,原地踱步,比起抽烟,他更想做做伸展运动。

 

“我是牙膏味的。”赵一博抽完,把烟给了卓沅。

 

“你那个不是牙膏味,你像是,”何浩楠忍不住插嘴,又眨了眨眼睛,“反正是凉凉的那种。”

 

“小何有点酸甜味,”李耕耘用手套拍打着身上的泥土,参与讨论,“我是苦味的,李昊闻着是奶味的,小童也有甜味,沅儿,你和鹭卓是一个味吗?你俩走我身边,我分不清谁是谁。”

 

“对,”卓沅点点头,把烟递给赵小童,“不过鹭卓的味道比我的轻一些。”

 

“哎,我咋觉得小童闻着特别像那种糖水味,”赵一博走到赵小童跟前,非常科学地扇闻了一下,何浩楠就跟着赵一博一起闻闻,赵一博一拍手,“椰子水的味道,就椰子里面那个水的味道。”

 

“你直接说葡萄糖味不就完事了吗?”李昊吐槽道。

 

“主要是为人恬淡。”赵小童没抽,把烟直接递给面前的何浩楠,烟已经快到头了。

 

“一博,”蒋敦豪背靠着墙,他个人气质还是很强烈的,深邃而抽离,“你支教的时候有这么累吗?”

 

烟传到陈少熙手上,陈少熙扭头看向身边的王一珩,王一珩正一脸期待地等着属于自己的那口尼古丁。累到极点,不为非作歹一下,脑子都跟着麻了。

 

“也累,它不是一种累,相对而言,咱们还是,”赵一博尝试措辞,又发现没办法措辞,“咱们确实也是累。”

 

陈少熙看着王一珩,叼住烟,狠狠地嘬了一口。

 

“一珩,你回家可别跟你爸妈说让你抽烟的事啊,种个地还学坏了,不中。”鹭卓学着卓沅的口音,笑笑,他还是很关心自家宿舍的弟弟的。

 

然而,王一珩眼见着陈少熙用毕生吊嗓子的肺活量,直接把那还剩一个指节的烟抽到了只剩个烟屁股。

 

“你小子怎么学会抽烟的啊?”李耕耘偏头看了一眼正在角落中暗自battle的两只幺儿。

 

灵魂都跟着过肺了,陈少熙仰头呼出烟雾。仓库屋檐下的灯光里,那些烟雾缓慢而真切地散开,像某种神奇的魔法被施展,仿佛闭眼再睁眼,他就能回到大学宿舍的床上,看着那些星星装饰灯安稳睡去,而不是守着眼前这片狼藉而荒芜的稻田地了。

 

陈少熙捏着烟,递给王一珩,他嘴角还散着烟雾,没说话,只是咧嘴笑笑。

 

“以前找场地演出办比赛,酒吧老板会给我们分烟分酒,不接不太好。”王一珩捏着烧到过滤嘴的烟,人已经傻了。

 

“弟弟也是有经历的喏。”李昊伸了个懒腰。

 

“好了,解解乏,洗澡休息,明天还要种地!”蒋敦豪吆喝一声。

 

“哎,我还——”王一珩捏着过滤嘴站起来。

 

“你还什么你还,睡觉了~!”陈少熙也跟着站起来,摸出手机看了两眼,唱着山歌,转身走开了。

 

王一珩捏着烟蒂,跟着跑过去,一下子跳到陈少熙背上。

 

“哎,你别烫着我,王一珩!”陈少熙嚷嚷道。

 

王一珩圈着陈少熙的脖子,说什么也不下来,“连个火星都没有,我怎么烫着你啊,我哈口气烫你啊?”

 

陈少熙背着王一珩跑了起来。

 

“你们慢点儿,天黑别摔了!”卓沅大喊。

 

“没事儿!”

 

众人散去,仓库外的暧昧灯光下,赵一博和何浩楠正紧紧拥抱在一起。

 

王一珩回头的时候,看到了那一幕。

 

为什么要相拥?

 

 

 

5.

“喝!”喝抑制糖浆的各位,干了个杯。

 

“打!”打针剂的各位,干了个酒精棉。

 

“贴!”用抑制贴的各位,只能互相给对方碰个胳膊肘了。

 

隔离阳康归来,种地生活重新步入正规。十人三组,各司其职,偶尔互相摇人,后陡门58号一片形势大好。


然而,该发生的事,无论有无摄像头,只要想,它总有机会发生。

 

“犯错误没关系,反正我们可以剪掉。”刘博比了个大拇指,80后的中年Alpha,人生态度相当朋克。

 

两天了,李昊除了上厕所,没从宿舍里出来过。

 

卓沅顶着满屋子的大白兔奶糖味儿,给李昊送来了热乎乎的汤圆。


李昊缩在被窝里,刚刚高烧痊愈的缘故,这位Omega格外脆弱,而宿舍里,赵小童的气味又顶得他头晕脑胀,满嘴胡话。

 

卓沅缺德一笑,“要不我给你拿件谁的衣服,你顶一顶,自助一下。”

 

李昊从被窝里伸出手来,虚弱地摇白旗,又把头露出来,“我唔该你搞清楚,要是自助有用的话,要医生发明抑制剂干嘛呢?”

 

“那怎么办,我让耕耘和小童猜拳,谁赢了谁进来?”卓沅止不住地乐。

 

“妖,拜托你去帮我搞最猛的针剂啊,大佬!”李昊悲鸣。

 

牢记大会主旨,最好不要把种地搞成impart。最好不要。

 

卓沅兜着满身的奶味从三号宿舍出来,坐回宿舍前的破长桌,继续吃饭。李耕耘抽了抽鼻子,端着盒饭就蹲到一号宿舍的墙根底下吃去了,他顶不住。赵小童还在厨房刷锅呢,再刷一会儿,锅底儿都得穿了。

 

“那我带着少熙跟一珩出去买抑制剂吧,”蒋敦豪握着保温杯喝水,他看向鹭卓,“二哥,坚守阵地。”

 

“大哥,我打不过三子,等你回来闹不好三子变二子了。”鹭卓笑了起来。

 

“没事儿,要打也是小童和耕耘打,咱们看着就行,敦敦你们放心去吧。”赵一博咧嘴笑笑,看热闹不嫌事大。

 

陈少熙跟王一珩对视一眼,面上显得特担心自家四哥,心里却因为能出去玩儿而乐开了花。


蒋敦豪便开着电三轮,载着家里的老九小十出发了。

 

电动三轮拐弯的时候,陈少熙看到赵小童正蹲在路口抽烟。看样子,家里的锅是保住了。

 

 

 

针剂总比口服药更猛一些,赵小童和李耕耘都是打针的,李昊的常用药品牌也出针剂,只不过得跑一趟三甲医院。

 

蒋敦豪骑着电三轮,开到半路觉出来自己犯蠢了,他把车停在镇边的小商店旁,给了陈少熙和王一珩十块钱,掉头风驰电掣地往回赶去。

 

“我忘拿李昊身份证了,你们在这等我回来!戴好口罩,钱省着点花,别乱跑!”

 

王一珩望着蒋敦豪远去的身影,破三轮在蒋敦豪地驾驶下,愣是看出来几分GTR的既视感。

 

“十块还省着花,哪儿花去啊,大哥。”陈少熙捏着十块钱纸币,手中有如千钧重。

 

“哎,咱俩买泡泡糖去。”王一珩握拳,不轻不重地给了陈少熙一下子。

 

身后就是小卖部,陈少熙看了王一珩一眼,低头就笑,点点头,两人揣着兜进了店。

 

镇子里的小卖部,商品自然要比大型商场过时一些。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,五块钱,买了十个比巴卜泡泡糖,他们一人一个,剩下的带回家给哥哥们吃。

 

王一珩指甲很短,拆包装用咬的,陈少熙则是慢慢剥了,两人相视一笑,将泡泡糖填进嘴里,一咬嘎嘣脆。

 

“靠,这泡泡糖能进良渚博物馆了。”陈少熙呲牙咧嘴。

 

王一珩扫了一眼,撑手跳上小卖部门口的摇摇乐,喜羊羊造型的,那种小孩子最爱玩的投币式摇摇乐小车。


他同样费劲儿地咀嚼着泡泡糖,仰头冲陈少熙咕哝道,“嚼会儿就软了,等哥们儿给你吹一个大的。”

 

陈少熙偏头去看,王一珩身量再小,也只是跟自己作比较,把这小子往那摇摇乐里一装,到底还是挤得慌。


“那您先嚼着。”陈少熙点点头,转头去小卖部,磕磕巴巴地跟老板大爷换了俩钢镚,又迈步出来了。

 

王一珩正坐在摇摇乐上吹泡泡呢,“嗯嗯嗯,嗯!”看到没,帅!

 

陈少熙只是笑,也没说话,伸手到王一珩的膝盖跟前,投了两个钢镚。

 

王一珩反应总是慢半拍,他抬眼看着陈少熙,眨了眨眼睛。没两秒钟,摇摇乐突然一晃,王一珩吓了一跳,一把圈住了陈少熙的肩膀。

 

要不是核心力量不够,王一珩能直接挂在陈少熙身上。

 

陈少熙大笑起来,“你胆子就这么大啊,王一珩。”

 

王一珩好说话得很,有玩具了,也不恼,松开手咧嘴笑笑,“咱俩一人坐一回儿来。”

 

“用不着,我坐进去得塌了,咱家没钱赔。”陈少熙蹲在王一珩身边,低头玩儿手机了。

 

“爸爸的爸爸叫什么,yo!爸爸的爸爸叫爷爷!”王一珩一边转着方向盘,一边rap。

 

经纪人问陈少熙,怎么样,有什么收获吗?

 

收了水稻,通了水渠,开沟,撒肥,播种,装修家园,还认识了一个小太监,哦,这个不算。

 

收获吗?感觉很踏实。


大家一起努力做一件事,像动漫里一样,结交挚友,闯关打BOSS。陈少熙琢磨了一下,又把那几行字删了,只回了一个猫猫表情包。

 

乐在其中.jpg

 

王一珩拍拍陈少熙的肩膀,陈少熙抬头去看。王一珩吹了一个拳头大的泡泡,可没一会儿就漏气了,糊了他一嘴。

 

陈少熙笑了起来,又抬手去打理自己的刘海,像是戏里的伶人,嬉笑怒骂都要用长袖遮一下,含蓄极了。

 

这人不坦诚,他的笑总是悄悄的,总是想不那么直白。

 

“哎,”王一珩一把抓住陈少熙的手腕,动着嘴,“哥们儿再来一个,你看着啊。”

 

只是缱绻衣衫,被这个小子撩开了。好生唐突。

 

这天是难得的晴天,偏僻小镇,道行树都少一些,因而午后的阳光也没个遮拦,直直地照在两个男孩的脸上。

 

王一珩垂眼看着自己的嘴,冲着陈少熙吹出那个该是如何惊心动魄的大泡泡。

 

陈少熙的手腕还被王一珩握着,但他没有去制止王一珩或者提醒王一珩松手,他只是眯着眼睛,微微皱着眉,迎着那片难能可贵的阳光,看这小子吹一个泡泡。

 

“王一珩。”

 

“嗯?”

 

“没事儿。”

 

“你真幼稚,陈少熙。”

 

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,心动,是件太容易的事了。

 

 

 

6.

心动归心动,心动只代表着你我之间要有什么了,到底是什么,没人知道。


好比那种子撒下去了一样,能长出来什么,是麦子还是玉米,命运这个无良商家没有给陈少熙答案。

 

何况,现在公关部部长压根没功夫琢磨这茬儿。

 

陈少熙蹲在灶台边闷头抽烟,他正在用手机写论文。微信论文组群响个没完,稀奇古怪的要求一大堆,怎么看怎么烦。


陈少熙灭了烟,烟蒂扔进灶里,起身深吸一口气,迈步往2号房走去。他试着推门,门还是锁上的。

 

“哥哥们,不是弟弟故意打扰你们,我下载的资料全在何浩楠的电脑里呀,哎哟。”陈少熙歪在门边,就剩没拿条帕子擦眼泪了。

 

门突然开了,陈少熙差点儿栽个跟头。

 

赵一博穿着件单卫衣,刘海微微遮眼,整个人透出一股病态的憔悴,他声音很轻,“少熙,你用电脑吗?”

 

即便没有分化,也感受的到那种难以言明的风情。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。

 

何浩楠过来扶住了赵一博,几乎是瞪了陈少熙一眼。

 

陈少熙没分化,他分辨不出面前这两人的信息素是如何缱绻缠绵的,也不明白赵一博眼中氤氲的风情与雾气究竟是为何。


他更不知道,何浩楠那刻在DNA里的竞争意识已然扩张到了极点。

 

“熙熙,旋耕机打不着了!”鹭卓遥遥喊了陈少熙一声。

 

“啊,啊,”陈少熙转身往那边去了,又看向门口两人,“我不是故意的,不好意思!”

 

“少熙是Alpha吗?”赵一博转身抱住了何浩楠。严格意义上讲,Alpha对Alpha的感知更加敏感,基因链上写得很清楚。

 

何浩楠眨了眨眼睛,眼神重新变回走失小狗的状态,“什么?”

 

赵一博只是闭着眼睛,贪婪地呼吸着何浩楠周身的气息,轻声道,“抱我回去。”

 

 

 

“我操,太尴尬了。”陈少熙踩着旋耕机打火。

 

“你还知道尴尬啊,少熙?”卓沅笑了起来,他都闻到陈少熙身上的味道了。赵一博和何浩楠相互慰藉的味道。

 

“仄,哎呀,我仄头一次仄么想赶紧分化,我再不分化我都层大撒子啦。”陈少熙鬼哭狼嚎。

 

“人之常情,少熙,”鹭卓正经起来还是很有哥哥样子的,然后他道,“你本来就是大傻子。”

 

“哥哥们,编外人员来帮忙啦,”何浩楠颠颠儿跑到田地的路边,先冲陈少熙呲呲牙,“哥哥错了,你别在意啊。”

 

“别道歉,浩楠,你看他不顺眼你就揍他,我们替你挡镜头。”鹭卓笑着看向何浩楠,又看向陈少熙。

 

“哎,不是啊,我讲真的哦,少熙可能是Alpha。”何浩楠接过鹭卓手里的扳手,目送鹭卓推着旋耕机走远了。

 

“哦,难怪浩楠差点揍你呢。”卓沅笑得意味非常。

 

“哎呀,呀呀呀,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!”公关部部长正在遭受职场霸凌。

 

 

 

不过,何浩楠那句预言应验了。不是“少熙可能是Alpha”这句,而是那句,“我这电脑肯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。”

 

何浩楠抱着赵一博,两个人一起发呆,蒋敦豪坐他俩旁边,打电话联系事情,稳如上帝。王一珩则捧着笔记本,猫在陈少熙身边作曲,陈少熙一边抓头发,一边写论文。

 

场面诡异又和谐。

 

“敦哥不愧是无敌的,”王一珩凑到陈少熙跟前,他偷偷看了一眼,耳朵都跟着红了,“坐那么近,脸不红心不跳,比养殖组的篱笆还稳。”

 

“抱着而已,也没干什么吧,有啥好脸红的。”陈少熙头都不扭一下的。

 

“你牛呗,算了,咱俩都没分化,说这个也没啥用。”王一珩反应过来了。

 

“你说,你说我听着,”陈少熙抬手揪着后脑勺被睡扁的头发,扭头去看王一珩,“你说。”

 

“啊,”王一珩低头保存了工程文件,又抬头去看陈少熙,“说啥啊让我?”

 

“脸红心跳啊。”陈少熙欠欠地接茬。

 

“哦,就是,要你是Alpha,我是Omega,我这么被你抱着,那我不得——”王一珩话说到一半,眨了眨眼睛,没由来地咧嘴笑了。

 

“说啊,谁脸红谁孙子。”陈少熙咬咬牙,京腔就蹦出来了。他没有回应对视,只垂下视线,看着王一珩那条黑不黑、灰不灰的机能牛仔裤,还有那两根垂在腿间晃晃悠悠的裤带。

 

“写吧,兄弟,写你的小作文吧。”王一珩乐得不行,抬手拍了拍陈少熙的肩膀。

 

口是心非如陈少熙,他的脸早已经红透了。

 

 

 

第二届《最好不要搞成impart》大会,如期举行。

 

“辣,安全套少了两盒哦,大家有目共睹哦,我呢,可是全凭意志力完完整整地,安~然~度过了发情期喏,谁是猛男大家一目了然了吧?”李昊竖起了大拇指。

 

“我发情期症状一直比较轻,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的事儿,我吃了药会脑袋发木,完全转不动,所以我发情期全靠小何了。”赵一博很直接。

 

“有所鼻闻。”赵小童发现赵一博和何浩楠凑一块,有种夏天的味道。

 

“是啊,这还用问是谁用的吗,一闻不就知道了。”李耕耘点破。

 

“那你们还真未必能闻得出来。”卓沅抱着胳膊,似笑非笑。

 

“哥,你这种发言在狼人杀里已经属于是自爆——”陈少熙咧嘴笑着,突然收起了笑容,一把捂住王一珩的两只耳朵,“不是我们在一号宿舍的时候吧,哥哥,我没事儿,可王一珩他还是个傻子啊!”

 

王一珩顺势倚在了陈少熙怀里,玩着木头枪,嘴里biubiubiu的。

 

“自费开房,退一万步也在卫生间解决了,哪次打扰你们睡觉了?”卓沅笑道。

 

“哎,哎,哎,你给我整活儿呢,卓沅!”鹭卓手舞足蹈起来,二哥脸皮还是很薄的。

 

信息素是会互相影响和融合的,当卓沅说出那句,我们的味道是一样的时候,大家就已经默认他们的关系了。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。

 

年轻人们都很坦然,矛盾还是情愫都没有遮掩的必要,设定如此,狗血却不必了,自由恋爱才是王道。筷子筒要有筷子筒的风格,赛出水平,赛出精神,赛出风采。

 

哥哥们互相揶揄打趣着,王一珩半躺在陈少熙怀里,仰头去看陈少熙,微微张着嘴,抬手用木枪瞄准陈少熙的脑门。陈少熙玩着手机,看了王一珩一眼,又去看其余八个哥哥们。

 

你看,分化之后的那个世界,情潮翻涌,活色生香。

 

“羡慕吗,王一珩?”陈少熙问王一珩。

 

可就只有咱俩看不见,摸不到,更闻不着。

 

“这有啥好羡慕的,进个冰淇淋店还有各种味道呢,我买几个尝尝不就是了。”王一珩几乎是依偎陈少熙怀里了,他玩着自己那把胡乱钉起来的木枪,心里想的是,等有材料了,一定要做一把更好的。

 

陈少熙又低头笑了,只是这次的笑容被王一珩看到了,而且看得很清楚。

 

人声嘈杂,王一珩伸手去摸陈少熙的唇缘和下巴,王一珩的手指已经有些粗糙了,陈少熙微微抿嘴,但没有躲。那触感很微妙,有些痒,说不清楚是哪里痒。

 

“少熙,你冒胡茬了。”

 

“你没胡子啊,王一珩?”

 

“嗯,我好像没那么容易冒胡茬。”

 

“你再长两年就有了。”

 

“我再长两年,你不还是比我大两岁,懂不懂哲学啊。”

 

“你懂,大聪明。”

 

反正我俩总是一块的。

 

 

 

7.

只可惜,长大这档子事儿,总是从天而降,猝不及防的。


像是叫谁打了一闷棍,你回头想冲那人骂几句,找打回来,却发现自己后脑勺已经鼓起一个包了。先喊疼再说吧。

 

一模一样,跟眼前的情况一模一样。

 

“他自己没注意,给咱短了一截儿,他哪来的理啊?咱们辛辛苦苦还没地方结账呢,他他妈骂骂咧咧的,还让咱们把东西寄过去,咱们是买东西的,又不是欠他的,傻逼是吧!”陈少熙一边收拾工具部件,一边骂,他认这个理,他更需要认同。

 

“唉,真的很气人。”卓沅知道陈少熙在气头上,他也不想按着陈少熙,让这弟弟连个发泄的气口都没有。

 

“骂人就是他不对,他做这个生意,还这样推卸责任,就是他没有职业操守。”鹭卓蹲在一旁,他认同陈少熙的观点,但他也得琢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。

 

“我说真的,电话还是要打的,周围没几个卖大棚膜的了,实在不行咱们就自费,先把棚弄好了,已经这么倒霉了,不差这一点了,”卓沅拍了拍鹭卓,他闻得出,鹭卓压了一股邪火,“咱的玫瑰花快来了,生气归生气,玫瑰是无辜的。”

 

鹭卓抿起嘴,点了点头,下意识地重复,“玫瑰是无辜的。”

 

镜头对面,刘博有点看不下去了,三两步跑过来,跟鹭卓他们聊了几句。


“你们先消消气,先把饭吃了,他不是骂你们了吗,你把联系方式给我,我帮你们聊。”

 

鹭卓一听,哭笑不得,摆摆手,他的灵魂深处还是住着一个社畜,“哥,你帮我们联系可以,不兴骂人的啊,本来咱们还占理呢。”

 

刘博记下电话,比了个OK,“友好协商。”

 

 

 

晚饭快吃完了,才看到种植组的三个人黑着脸回来。

 

王一珩用塑料袋兜着馒头,嚼着满嘴的牛腩,偏头去看自家宿舍的哥哥们。


其他人没有抬头,他们能闻到鹭卓身上因为情绪过激而散发出来的清甜味道。不难闻,但是李昊和赵一博还是站远了一些。

 

陈少熙脸上没有表情,他很少这么生气。如果将他的思绪可视化的话,现在就是一团黑色的毛线。

 

王一珩三两口吃完馒头,绕过卓沅和鹭卓去找陈少熙。


谁也不是傻子,这两个弟弟关系最好,大家都看得出来。只是细节之处,别有情愁悄然而生,是与否,暂时都不做他讲。比起种地,感情是小事儿。

 

“哥,我给你锤锤肩膀。”王一珩踮起脚,咧嘴笑道。

 

被触碰的瞬间,陈少熙抬手就要怼去,他生生忍住了。他愣了,什么意思,刚刚是想打王一珩吗?

 

陈少熙咬碎了嘴里的糖蒜,动动肩膀,表示拒绝,但拒绝起来,语气却也没那么重,他不想那样对王一珩,“你再给我把饭捶吐出来。”

 

王一珩会看眼色,撅撅嘴,凑到二哥身边打听情况去了。鹭卓也饿得够呛,一边吃馒头,一边跟王一珩吐槽刚才发生的事。卓沅夹了几块牛腩,走过去,喂给王一珩一块,喂给鹭卓一块,又往陈少熙那边去了。

 

“那是够傻逼的。”王一珩听了,眨了眨眼睛,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陈少熙,他知道陈少熙还在生闷气。

 

“我吃好了,谢谢哥。”陈少熙摇了摇头,再次拒绝,他仰头喝了口饮料。

 

“少熙,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,”卓沅张口把牛腩吃了,陈少熙很少跟吃的过不去,卓沅有些担心,“我说真的,你脸色好差啊。”

 

“我还能有脸色啊,我不一直都是红色的吗?”陈少熙笑了起来,打个哈哈,遮掩过去。

 

“一个两个都不听话。”卓沅叹了口气,转身走了。

 

陈少熙嚼着馒头,抽了抽鼻子,恍惚间,闻到了一种清甜果香,他又低头去看手里的饮料,白桃味的。难怪。

 

卓沅走了,王一珩又来了,陈少熙跨坐在长凳一端,眼见着王一珩朝自己走过来了。他真的没力气应付任何一句话了,他甚至连听到王一珩的脚步声都觉得无比焦躁,愈近愈焦躁。

 

“少熙,你还在生气啊?”

 

这不公平。

 

“没。”陈少熙扒拉着碗里那块已经啃得光秃秃的骨头,缓解尴尬,尽管王一珩并不觉得尴尬。

 

王一珩没做错任何事。

 

“我再给你拿一块来。”王一珩转身去桌子那边,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,王一珩干脆把大碗抱了过来。

 

陈少熙看到了,到底是没忍住,笑道,“你不怕被揍啊,王一珩?”

 

“浪费粮食才会被揍呢,咱俩不会被揍。”王一珩跨坐在长凳另一端,和陈少熙脸对脸,长凳中间摆着那盆炖大骨。他吃东西很爽利,撸起袖子,抓着一块骨头就啃。

 

“谁跟你‘咱俩’啊。”陈少熙下意识地回道。

 

“你不跟我‘咱俩’了?”王一珩直截了当地反问了。

 

陈少熙梗住了,他舔了一下嘴唇,悄悄抬眼去看王一珩。

 

王一珩手里还捏着骨头,很坦荡地同陈少熙对视,那语气也并非是什么诘责,他问得自然又坦荡。坦荡到陈少熙根本接不住那两个字的分量。

 

“我开玩笑的,珩哥。”陈少熙又笑,他自问笑得应该挺难看的。

 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点头,着手撕下一条炖脊骨上的肉丝,撂进陈少熙碗里,也笑,然后继续啃骨头了。

 

今天不该这样的。

 

陈少熙低头看着碗里的肉,也眨了眨眼睛。他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,灵光如王一珩,究竟是谁照拂谁更多,眼下似乎有了定论。


陈少熙夹起肉条填进嘴里,抬头看了王一珩一眼,王一珩也看他,又笑了。

 

别老是笑,你看,我这人其实不好相处,我这人——

 

王一珩喝了口饮料,陈少熙抽抽鼻子,冲王一珩伸手。

 

“咋?”

 

“给我整一口。”

 

“啊,”王一珩愣住了,他刚啃了骨头,满嘴的油,饮料瓶口也都是油,“你不嫌弃你就喝吧。”

 

“你又没感冒,”陈少熙接过瓶子,仰头喝了两口,他也愣了,低头去看饮料的口味,还是白桃味,“不是葡萄味的啊?”

 

“你有病吧,陈少熙,”王一珩笑了起来,“你咋了,发烧了?”

 

“你才发烧了,吃完没,咱俩值日呢。”

 

“谁没吃完了,哥们儿这不哄你哄半天呢吗?”王一珩眉毛一扬,又笑了。

 

“哎呀,”陈少熙脸又红了,声音小了许多,“那现在能收拾了不,珩爹?”

 

 

 

陈少熙和王一珩抱着两摞碗往水池那去了。

 

卓沅绕到鹭卓身边,用胳膊碰了碰鹭卓,鹭卓扭头看卓沅,眼神询问,“咋了,没吃饱?”

 

“我发现少熙——”

 

“少熙没吃饱?”

 

“哎,我是说,少熙这两天不太对,咱俩别光顾着干活了,得看着点儿。”

 

鹭卓眨了眨眼睛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而后道,“他这两天没吃饱?”

 

 

 

8.

血月当晚,陈少熙呼碱。

 

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把事情做完而已,那样纯粹的想法支撑着陈少熙,直到他倒在大棚门口。

 

月亮远没有玫瑰艳丽。即便如今这一盆盆玫瑰连花苞都没有,即便这十个年轻人没一个喊得上名字的,可来年五月,会红成什么样子,谁又敢说死呢?这样的想法,也在支撑着导演组们。

 

赵一博和鹭卓把陈少熙架了出去。出大棚门的时候,最先打照面的是何浩楠,何浩楠拍了拍陈少熙的肩膀,过了那趟“桥”,依次经过的是李耕耘,王一珩,赵小童,和路边导演组的哥哥姐姐们。

 

所有人都忙于传递玫瑰花。或许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低血糖,兼有过度劳累而产生的腰疼,最严重便是旧伤复发,去医院拍个片子,好生休养,也总会有好转。所有人都这么认为。

 

何浩楠抬手擦了一下鼻尖,他愣住了,又是那种感觉。李耕耘在催促他接玫瑰,何浩楠赶紧接了花,又传进棚里,他在回想他碰过了谁。

 

陈少熙弯腰坐在凳子上,工作人员在进行日常询问。赵一博扶着陈少熙,要他借力倚着自己。

 

“我操,”何浩楠突然骂了一声,直接跑了过去,“他分化了!”

 

无声的剥离与重组已经开始了,四肢百骸几乎要烧融了一般,陈少熙觉得自己的每一处关节都在经历一场望不到头的烧灼试炼,腰部自然是最严重的地方。

 

“谁,少熙?”赵一博抬头去看何浩楠那边。

 

疼极了,疼得握不住拳,咬不住嘴唇。脑中混沌,耳边嘈杂,所有声音和气味像潮水一样,一股脑儿地涌向自己,陈少熙大口地呼吸,却得不到想要的氧气。

 

“分化了,陈少熙?”李耕耘皱起眉头,他看了赵小童一眼。

 

疼痛愈演愈烈,呼吸愈发急促,眼前是虚幻的影子,陈少熙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会先疼死,还是会先窒息而死了,但他总会死掉。空握了握拳,手落了下来,血压计没了响应。

 

李耕耘和赵小童传完手里的花,摘下手套,往陈少熙那边跑去,王一珩自然跟着哥哥们一起过去了。

 

“他分化了,我闻到味道了,跟那天在门口的感觉一样,”何浩楠蹲在陈少熙身边,拍了拍陈少熙,又扭头冲导演组喊道,“要准备抑制剂,初次分化的特定抑制剂!”

 

赵一博和何浩楠准备把陈少熙搀回家,可陈少熙已经脱力了,他几乎要顺着动作往前扑倒,赵小童伸手挡了一下,说我来背吧。

 

分化到底是什么?

 

如果是分化让陈少熙变成这个样子的,那种东西,谁稀罕,才不要分化。

 

王一珩皱着眉头,他既背不动陈少熙,也没办法分辨所谓的“分化”。闻不到味道,感受不到所有人因情绪波动而逸散的纷杂信息素。曾经同自己一样的陈少熙,此时此刻,正经受着此生身心上最大的苦痛煎熬,而在场的所有人之中,仿佛只有一个局外人了。

 

可这个局外人,分明对陈少熙在意得要死。

 

王一珩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。他从来没有,这么难受过。

 

众人簇拥,赵小童硬挺着一口气,把陈少熙背到了会计室。蒋敦豪提醒别碰到头,李昊直接垫在陈少熙身下,护住了弟弟。


何浩楠跑出门,又和联系医院的工作人员强调了一遍,“他分化迟了两年,他这次分化一定症状特别严重,要叫他们带上抑制剂,千万不要搞错了!”

 

“小何,冷静一点,没事了。”赵一博抱住何浩楠,散发出信息素,安抚这个家里最年轻的Alpha。

 

赵小童因为太过劳累,直接坐在了会计室外的水泥地上。李耕耘慢慢蹲到赵小童身边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。

 

王一珩守在床头,医护人员进来查看。陈少熙感觉自己的症状有所缓解,有些混乱或者说执拗地回应了医生的提问和建议。

 

“指标显示是Alpha,很标准,分化没什么问题,比起这个,咱们还是先去医院给你的腰拍个片子吧,你这旧伤得好好养了。”医生很沉稳,掰了安瓿瓶,抽注射液,推空气,消毒,他给陈少熙推了一针抑制剂。

 

王一珩正想拍拍陈少熙,要他别害怕,可听到“分化”这两个字之后,王一珩空抓了抓手,默默把手收回来了。他的指尖早已沾染上陈少熙的香甜气息,只是他闻不到。

 

世界安静了。眼前扭曲地光影慢慢变回熟悉的模样,耳边嘈杂的声音褪去,一切躁动都被抚平了,可是为什么,那些味道抹不掉。


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努力去看站在床头的王一珩。

 

王一珩皱着眉头,在陈少熙抛来视线的一瞬间,又将眉头舒展,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笑了笑,“我闻不到,少熙。”

 

完蛋了。

 



何浩楠架着陈少熙,陈少熙一瘸一拐地走着,两个人往救护车那边去了。


陈少熙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个哥哥身上的味道,鹭卓和卓沅的桃子味,李耕耘的咖啡味,李昊的奶糖味,赵一博的薄荷味,赵小童的椰青味,何浩楠的柠檬味,以及薄荷味。

 

“…整个后陡门,只有你俩和卓哥他们,”陈少熙试着措辞,“混在一起了。”

 

何浩楠哭笑不得,目送陈少熙上了车,挥手道,“兄弟,好好享受。”

 

“夏黑葡萄味。”坐在墙根底下,深思已久的赵小童举手发言。

 

“对,就跟咱那饮料一个味儿。”李耕耘绷不住笑了,复议。

 

“妖,早就话冇饮咁多苏打水啦,宜家好啦,哇,咁大一个人形立牌,都不用拍广告片了。”李昊脑回路清奇,已经开始苦中作乐了。

 

“还挺会挑,他怎么不来个卡曼橘味儿?”赵一博也笑了。

 

“少熙喜欢葡萄味。”王一珩从救护车那边走回来,如是说道。

 

蒋敦豪抬手挪了一下帽檐,走到王一珩身边,拍了拍王一珩的后背,“没事儿了。”

 

陈少熙闻得出所有人的味道,所以他没有发觉,王一珩一直跟在他和何浩楠身后,看着他上了救护车。


因为王一珩没有味道。

 

 

 

9.

好好享受。

 

杀人诛心啊。

 

陈少熙由医院回了酒店,浑身瘫软,啥也干不了,就干了两碗牛肉面。倒头呼呼大睡之前,还能有意识给微信群里的各位报个平安,那都得是他珍视这份拿命换来的交情。

 

大家都踏实了,后陡门也早早休息了。

 

第二天清晨,陈少熙被热醒了。


十二月底的杭州,开个空调,总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。

 

没错,他硬了。

 

这也是正常现象嘛,青春男大,清早起来精神抖擞,这很正常。

 

自己解决了两次之后,陈少熙有些头皮发麻了,腰也跟着疼了起来。他躺在床上,歪歪扭扭地把卫衣脱了,往地上一扔,又来了两次。最后,他累得不行,迷迷糊糊地睡着了,醒来一看,也只过了两个钟头,还是很热。

 

陈少熙吆喝一声,撑手从床上坐起来,开始满屋子转悠,吊嗓子,做俯卧撑,甚至跳了一段矮子功,可最终结局,还是落实到了自助解决这件事上。

 

陈少熙不禁想起他配的那些个广播剧了,如果一夜七次是某种限度的话,那么按照“被五步蛇咬了,只能走五步”的算法,他再来三次,会不会精尽人亡?

 

对了,他是Alpha还是Omega啊?我靠,压根不记得了。

 

 

 

鹭卓看了看王一珩的手,拿缝衣针比划了一下,这小子手心里扎了根玫瑰刺,“你怎么之前也不说啊,万一发炎了怎么办?”

 

“我忘了,哥。”王一珩抬头,咧嘴笑笑,他昨晚没睡好,现在小脸特别憔悴。

 

“二哥拿你当亲弟,你拿二哥当表哥是不,你以后记得说啊,看这扎的,”鹭卓拉着王一珩的手,要他往光线好的地方站站,手机铃声响了,鹭卓的手机,“弟,你帮哥接一下。”

 

“哦,行,”王一珩侧过身,从鹭卓口袋里摸出手机,眼前一亮,“哥,是少熙的电话!喂,少熙?”

 

“…王一珩?”陈少熙鼻音很重,他半合着眼睛,脑袋正在犯迷糊,“你把电话给卓哥,我有事儿问他。”

 

“二哥帮我挑刺呢,啊,哥!”王一珩疼得呲牙咧嘴,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呻吟。

 

陈少熙眼睛瞬间睁大了,何止是眼睛有反应,他全身都有反应,“你干嘛呢,王一珩,你快点儿把电话给卓哥。”

 

“不是,卓哥帮我挑刺呢,哥,啊…你挑不出来就算了,哥,我不怪你,真的,嘶…”王一珩倒吸一口气,电话那头,也不知道陈少熙还在不在听,“少熙,你咋样啊,还难受吗,你为啥不给我打电话啊,你打给我我也能帮你找二哥啊,啊!”

 

“嗯…”陈少熙趴在床上,手已经伸下去了。

 

“我靠,哥你真牛,手术你都会做了,行,手机——”

 

“王一珩…”陈少熙闭上了眼睛。

 

“咋,还有啥事?”王一珩又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。

 

那边,鹭卓低头给王一珩的伤口抹碘酒了,讳莫如深道,“珩珩,你让熙熙多喝点儿水。”

 

“哦,熙熙,卓哥让你多喝水。”

 

“这他妈…是喝水能解决的事儿吗?”

 

“有啥事儿是喝热水都解决不了的?”

 

“你能不能出门跑几圈,拿着手机跑?”

 

“为啥啊,分化了都你这样儿吗,变傻子了?”

 

“王一珩…”

 

陈少熙声音很低,拖着长音,仿佛是撒了个汗津津的娇,听得王一珩后脖子发痒。
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看了鹭卓一眼,指指外边,然后就跑出去了。

 

“跑几圈啊,陈ber,召唤神龙是七圈,召唤奥特曼哥们儿不知道是几圈。”王一珩举着手机往田地里跑去了,一边跑一边说话。十八岁的小子,浑身使不完的力气。

 

杀人诛心,分化的不是我的性别,分化的是我的道德和理智。即便内心充满罪恶感,但陈少熙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。

 

分化之后是什么样儿的,腰还疼吗,长高了吗?


王一珩断断续续地问着,跑了一会儿,就溜达到小亭子里休息了,他偶尔喊一句“少熙”,对面又总是有回应,只不过传来的是更低沉的鼻音,一些像高烧似的胡话。

 

“你是分化了之后,太害怕了,找我陪你吗?”王一珩咬开瓶盖,喝了口饮料。

 

“不是…”陈少熙把脸埋在枕头里,闷闷道。

 

“那聊完没啊,哥们儿要去干活了,家里装修缺人手呢。”

 

“你,不是手破了,还干…”

 

“手破了又不是手没了,该干还是得干啊。”

 

“王一珩…”

 

“嗯?”

 

“在基建组…干得舒服吗?”

 

田地间有风吹来,在凉亭里打了个转,又走了。
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脑回路跟着那阵风转了个弯,他抿起嘴,特意用了唱歌时鼻音偏重的声线,黏糯回道,“很舒服。”

 

“我操…”陈少熙骂了一声,转而翻身躺下了。他看了看右手,眼前全是走马灯。

 

“陈少熙。”

 

“别叫我名字,哥,快别叫了。”陈少熙伸手去扯卫生纸,脸比太阳红。

 

“陈波翰,”王一珩咧嘴笑笑,“你完了。”


王一珩挂了电话,仰头继续喝饮料,喝到一半,突然一口喷了出来,低头再看饮料的口味。

 

夏黑葡萄味。

 

 

 

第三届《最好不要搞成impart》大会,在公关部部长下榻的酒店,突然举行。

 

陈少熙裹着被子,缩在床头的位置。


斜对角的沙发上坐了鹭卓、李耕耘、赵小童、何浩楠四个A一套炸,蒋敦豪坐在单人沙发上,卓沅站在蒋敦豪身边,赵一博站在镜子跟前,李昊站在离陈少熙最远的门口位置。

 

“哥哥们都来了啊,辛苦了。”陈少熙有些心虚,他不敢问王一珩为啥没来。

 

“不辛苦,命苦。”蒋敦豪抱着胳膊,微笑道。

 

“不是,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啊,弟弟我这儿,”陈少熙伸出手,把床上的卫生纸球“嗖”一下子藏进了自己的被窝里,“年盛气轻,啊不,年轻气盛的。”

 

“咋的,”李耕耘喊了一声,“四个Alpha在这呢,你还想咋的?”

 

“倒也不是想咋的。”陈少熙缩了缩脖子,他现在把自己包得像个无脸男。

 

“有没有可能喏,我们是因为兄弟情义无价才来看你的,现在你是家里最小的Alpha啦,恭嘿呀。”李昊一边说,一边顺着门板往下溜,又一边重新站稳。

 

“少熙,你行行好,你把味道收一收呀。”何浩楠也戴上了口罩。

 

“同嘿呀~可我这也不是什么臭味吧,哥哥们,sei也没教我怎么控制啊,我都坐窗户边了,再吐槽我跳楼了。”陈少熙吆喝了一嗓子。

 

“少熙,你尽量不要情绪这么激动。”赵一博一直戴着口罩,他往后退了一步,李昊已经开门出去了。

 

“这还用教吗,你闻见我们身上的味道了吗,这不都能收得住吗?”李耕耘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卫生纸球,“你这信息素的浓度都赶上x骚扰了。”

 

“不对啊,熙哥,你推抑制剂了吗,按理说定时定量打针,味道不应该这么浓的。”鹭卓很耐心,为玫瑰花的事,让自家弟弟进了医院,他很过意不去。可因祸得福,让陈少熙迎来了分化,好像也没那过意不去了。

 

“啊,我不敢打啊,哥,”陈少熙咧着嘴,哭丧着脸,“给自己打针也太顶了吧,这对一个青春男大来说,四夺么大滴心理伤害啊。”

 

“在这儿等着呢,你小子,”李耕耘站起来,把外套脱了一摔,“先给他打!”

 

赵小童撸起袖子,跟着一起上前了,一脸正经,“咱给他打屁股针?”

 

“把他裤子扒了!”何浩楠大喊。

 

“哎,兄弟们,你们是打针还是打他呀,三子,童哥,楠哥,给孩子留点面子吧,”鹭卓上去劝架,又话锋一转,“少熙,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老二!”

 

卓沅一边拍视频,一边乐。

 

赵一博凑到卓沅跟前,很认真地问了一句,“是不是只有标记成番之后,才能状态这么稳定?”

 

卓沅偏头看向赵一博,点点头,“但是要慎重啊,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。”

 

 

 

王一珩看不太清视频里拍的是什么,只看到几个戴鸭舌帽的冷面硬汉辣手摧残青春男大,陈少熙杀猪似的喊着,还有那一句。

 

“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。”

 

 

 

10.

人生不禁细看,细看全是悲剧啊。

 

本来就是延迟分化,又加上刚刚阳康,陈少熙的分化症状很剧烈,比如持续的高热,永远朝气蓬勃的下半身,收不住的葡萄味信息素,以及除了初次分化的特定抑制剂外,其他仿佛摆设一样的抑制药品。

 

初次分化的特定抑制剂是有疗程和规定剂量的,血月玫瑰夜推了一支,第三届后陡门大会推了一支,眼下这是第三支。

 

画风真犯规啊。陈少熙低头看了眼满是纸球和针管药瓶的酒店垃圾桶,穿好棉服,缩着脖子,毅然决然地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。

 



什么是Alpha?

 

像卓哥那样温柔和善,像耕耘哥那样无所不能,像小童哥那样力气大,像楠哥那样热心而真诚。

 

陈少熙会变成什么样,他会因为分化而改变吗?到底什么是分化呢?

 

那些味道大概和冰淇淋一点儿都不像吧,我压根什么都不懂。

 

“抽两根意思意思行了啊,”李耕耘冲王一珩喊道,“还真没完了,哥削你啊。”

 

王一珩缩在墙根,也没说话,他脸色也就比昨天稍微好了一点儿。

 

“臭小子,青春期还没过去啊,玩儿逆反那套?”李耕耘语气软下来,蹲在了王一珩身边。

 

“耕耘哥,我能闻到烟味,能闻到敦哥的香水味,能闻到少熙喷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,可那什么葡萄味,柠檬味,我全都闻不到。”王一珩低头按了烟,风吹过,烟雾在嘴角逸散。那样子,分明只是个强装镇定的小孩。

 

“18岁以后有分化迹象,不是说到了18岁那天就一定要分化。”李耕耘试图安慰王一珩。

 

“我不是说我一定要分化,哥。”王一珩低着头,去扣手掌心的小伤口。

 

“分化就是一个必经过程,少熙也不会因为分化就变得怎么样了,他只是——”

 

“他只是长大了?”王一珩没抬头。

 

“唉,好嘛好嘛,我切喊你昊哥来嘛。”李耕耘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安慰人,只拍了拍王一珩的后脑勺,起身离开了。

 

 

 

“熙熙,你跟一珩道歉了没有?”鹭卓挪着玫瑰,问道。

 

陈少熙抿起嘴,眼神四处飘,就是没有看向鹭卓,“啊…”

 

“我跟你讲,我听完一珩的告状我都愣住了,”鹭卓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态度,“弟因为你倒了,担心得一晚上没睡,你还诓他去麦田跑圈儿了,你可真能整活儿。”

 

“啊?”陈少熙心说这还是和谐过的版本啊,王一珩,我谢谢你。

 

“大哥跟我说,弟那天晚上偷偷哭来着,”鹭卓站起来,拍了拍手套上的土,“说实话,哥很愧疚,把你累成那个样子。”

 

“没有,哥,是我太热血上头了…”陈少熙蹲在一边,低下了头。

 

“但是因祸得福,你现在不是小太监了,你谢谢哥不?”鹭卓抬头就笑,变脸飞快。

 

陈少熙叹了口气,笑着摇头,心说还不如做小太监呢,好歹不浪费卫生纸,环保又健康。

 

“少熙,我就给你预言一下,”卓沅从大棚侧面翻进棚内,手里拿着一把小刀,他用刀尖点了点空气,一句话挑明,“你现在不捋明白脑子,往后有你好受的。”

 

这还有往后呢?


这篇ABO的作者都写到这里了,另一个主角还没分化呢,又臭又长的,读者脑内弹幕都把作者骂穿了,这还有往后呢?

 

打破第四面墙这种事,陈少熙已经不想干了。他眨了眨眼睛,嘴硬起来,“哥们儿不信,我命由我不由天。”

 

“哎,分化了就是硬气啊,敢叫板了?”鹭卓手套一摔,作势要揍陈少熙。

 

陈少熙连忙抱头讨饶,“开玩笑呢,哥,开玩笑。”

 

 

 

王一珩和陈少熙再遇上,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。

 

王一珩知道,陈少熙拿自己当点心来了一发,抹不开面子,不好意思跟自己说话了。所以,王一珩再一次啃着自己的那块馒头,故作欢快实则心情复杂地走向陈少熙。

 

耕耘哥说了,陈少熙只是分化了,他没有变,那我们就还是一样的,咱俩还是咱俩。

 

陈少熙嚼着馒头,像是看着饭菜出神,余光却一直追逐着王一珩的身影,直到王一珩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了,陈少熙才松了口气,高兴又发狠似地咬下一口馒头。

 

年轻人们热热闹闹地下筷子,互相交流今天遇到的困难,插科打诨,那些只是背景音,主角正要重逢,重逢就有故事继续。

 

陈少熙咬着筷子,细数着王一珩的脚步,他现在能很清楚地认出王一珩的脚步声,可他不再烦躁了,他只有期待。他期待那小子再往他碗里丢一块肉,说咱俩还是咱俩。

 

“陈少熙,吃饭的点儿别逼我扇你啊!”赵一博突然喊了一声。

 

王一珩吓得一个激灵,陈少熙伸手揪着王一珩的卫衣兜帽,把这走半道停下来的小子直接拽到了自己身边。

 

“我,丢雷楼…”李昊摔了筷子,转身跌进赵小童怀里了。

 

“咋,咋了,”王一珩仰头看着陈少熙,无意识地咧嘴笑笑,他看到他总是想笑,“你咋了,少熙,你又干啥好事了?”

 

“我不是,我没有,”陈少熙双手举碗筷表示清白,看向众人,又看向王一珩,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

“少熙你控制一下,一珩又闻不到,你兴奋个什么劲儿!”卓沅咬着馒头跑进会计室,去找抑制剂了。

 

赵一博顶着昏沉沉的脑袋,扶起李昊,一起往会计室走去。

 

“我真惊了,哥哥们,Alpha的命也是命啊,没人在乎我吗,真得给你们洗脚才行啊?”六边形沙东男人赵小童,自种地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破防。

 

王一珩又扭头去看陈少熙,陈少熙已经被何浩楠踹到灶台那边吃饭去了。

 

安逸的晚饭时间变得极度混乱,可即便鸡飞狗跳,这热闹样子,也总能让人心里生出一种踏实安稳的感觉。如今,这是一个不大不小,正正好好的家族了。

 

王一珩蹲下了,远远地冲着陈少熙“汪”了一声。

 

你这样子,是为我吗?

 

陈少熙裹着满嘴的馒头,眼神一亮,刚想回应一声,就把馒头喷出来了。

 

王一珩大笑起来。

 

“汪汪汪汪汪!”

 

“汪汪汪汪汪!”

 

鹭卓叼着馒头,握着赵小童的注射笔跑回来的时候,赵小童已经去麦田地跑圈了。李耕耘正蹲在墙根底下吃饭,远离人群,远离李昊的信息素。蒋敦豪坐在长凳上,正非常无语地看着那两只汪汪叫的小狗。

 

 

 

“弟,现在你每天都过得不开心吗?”

 

“没有啊,挺开心的。”

 

“那不就完事儿了,辣,我们每一天的日子都叫做‘成长’啊,成长是让你开心的好事情吧?少熙他只是因为腿长了一点点,先跑到转折点等你了,你不是也在往同一边跑吗?总会遇到的啦。有机会的时候,你要耐心观察啊,创作者最重要的本领就是观察。辣,你昊哥我犀利哦,就是靠这个本领来的。你观察一下嘛,你看少熙到底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跑开了,还是在那里一直等着你啊,对不对?哇,我真系犀利,醒目又靓仔,哎呀,遭人妒喏。”

 

“所以,哥,你到底是喜欢耕耘哥还是小童哥?”

 

“喂,我忍你很久咯,我们在聊什么,你又在讲什么?”

 

王一珩躺在床上,回想着今天和李昊的对话,眨了眨眼睛,闭上了眼。

 

上铺,陈少熙在夜色中睁着眼睛,高热让他极度疲惫,欲望又让他无法入眠,后颈的抑制贴疗效甚微,几乎没有任何作用。


他侧躺着,将身体蜷缩起来,抓着枕头,紧咬着棉被的一角,以缓解齿间若有似无的痒意。

 

是的,从头到尾,他能做的只有忍耐,只有口是心非。

 

他不想承认,但他的分化,更像是一场不自主的背叛。

 

 

 

11.

这天过后,陈少熙恢复了。

 

本身也不是什么强势的性格,他的信息素比想象中柔和很多,香甜馥郁的葡萄香气散去了,只留下丝丝缕缕的甜。

 

各组仍旧积极推进着工作进程,修补羊圈棚顶,修补家里的房子,修补地里的大棚。等到地里需要补种撒肥的时候,十个人又重新聚到一起,不惜力气地为着一个目标努力。

 

陈少熙坐在何浩楠的电脑跟前,抬手扶额,故作深沉,哎~鸽们儿就是这么帅,鸽们儿又变回那个青灯古佛、无欲无念的小蝴蝶了,i人永远无敌。

 

大家坐在焕然一新的多功能厅里吃饭时,陈少熙还是会被吐槽味道太重,可他真的不太明白怎么去收敛气味。

 

防线脆弱的李昊经常被影响,由此可见,李耕耘和赵小童的battle一时半会决不出什么胜负了。

 

不过,陈少熙一边往嘴里扒拉豆角,一边去仔细分辨身旁赵一博身上的气味,果然,果然,何浩楠!你小子!

 

“少熙,我要吃土豆。”王一珩把小饭盒伸到陈少熙跟前,咧嘴笑笑。

 

“事儿咋这么多捏?”陈少熙嘴上吐槽,手上却已经在王一珩的饭盒里堆出一座土豆山了。

 

“童哥做的土豆无敌了。”王一珩很高兴地收回饭盒,继续闷头扒拉米饭。

 

王一珩会是什么味道,红烧土豆味儿还是劲脆鸡腿堡味儿?


他会分化成什么,像自己一样的A,或者像沅哥昊哥一博那样的O,他也要忍过那些天吗?还是,忍不过去,找谁,做了什么?

 

陈少熙垂下视线,没来得及低头,就被赵一博用胳膊肘碰了一下。

 

“整天想这些对脑子不好啊。”赵一博提醒,他自然是又闻到了陈少熙的味道。情绪起伏,味道浓度也会明显改变。

 

陈少熙低下头,也不说话了,兀自脸红着,埋头干饭。

 

 

 

雨下了太久,气氛压抑,是个人都有崩盘的时候。鹭卓和卓沅吵了一架,这还是王一珩告诉陈少熙的。

 

“耕耘哥也把昊哥惹生气了,不过后来就和好了。”王一珩蹲在二号宿舍门口,低头抠着手上的蜕皮,道。

 

陈少熙蹲在王一珩身边,很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他没法跟王一珩解释一些具体的事情,比如,鹭卓和卓沅身上难分难舍的缠绵香气,“卓哥和沅哥关系很好,他们肯定很快就和好了。”

 

“我知道。”王一珩答道。

 

“你知道什么啊…”陈少熙有些无奈。

 

有风吹来,裹挟着雨丝扑在男孩们的面颊上,像泪水。究竟该为什么而伤心,他们尚且没有答案。很多事情甚至没有题干,又言何答案呢。

 

“少熙,你是什么味道的?”王一珩偏头看向陈少熙,他想让陈少熙亲口说给他听。

 

和王一珩独处的时候,陈少熙根本没法控制信息素。可就算我已经把你浸泡在如此浓郁甘甜的香气里了,你最后也还是会问我,我是什么味道的。


陈少熙没说话,只是把手边那半瓶元气森林递给王一珩,葡萄味。

 

王一珩接了饮料,拧开来,一口气喝空了,“过两天就放假了,等回来,我带牛肉干来,咱们一起吃。”

 

“是那种带甜味的肉脯?”陈少熙低头玩着手机,回道。

 

“不是。”王一珩轻声回答,他低下了头,将瓶子翻过来,当陀螺似的那么转着。

 

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偏头去看王一珩,“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的?”

 

王一珩愣愣地扭过头,“啊?”

 

“我怎么看你有点儿,蔫了吧唧的。”

 

陈少熙伸手去捏王一珩的脖子,王一珩动作一滞,直接打开了陈少熙的手。

 

“我操…”陈少熙手背火辣辣地疼。

 

“我操,”王一珩扭头去看陈少熙,“你摸得我一个激灵。”

 

“我以前也没少摸你啊,”陈少熙吹着指尖,咬了咬嘴唇,“王一珩,你不是要分化了吧?”

 

“咋可能,后陡门双黄蛋,咱俩一下子都分化了,不种地了,买彩票得了,”王一珩抬手揪了一下卫衣兜帽,又缩了缩脖子,“就是你手太凉了。”

 

“行,以后我搓热了再摸。”陈少熙站了起来,左右活动着腰,就看见卓沅黑着脸回来了,身后跟着同样黑着脸的鹭卓。

 

“沅哥,卓哥。”王一珩打招呼。

 

“味道不对,溜。”陈少熙小声说着,双手扛起王一珩往仓库跑去。

 

王一珩挂在陈少熙胳膊上,感觉自己像袋有机肥,“啥味儿啊?”

 

“你又闻不着。”陈少熙跑到仓库,把王一珩给撂下了。

 

“…少熙,你别老这么说了,”王一珩抬眼去看陈少熙,跟以往一样坦诚且直白,可这份直白像是某种利器,将陈少熙的心刺了个对穿,“我也不想自己闻不着。”

 

“…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 

“哥们儿没往心里去,就是,老下雨,老下雨就容易emo。”王一珩说着,又笑了,笑着低下头,去看自己板鞋上的泥巴。

 

李昊和赵小童从三号宿舍走出来,路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,一起来到了半开放的仓库避雨。

 

“咋了,哥?”王一珩问。

 

“给他们腾地方洗脚。”赵小童答。

 

这甜味儿不像洗脚能洗出来的啊。陈少熙没说话,但是脸红了。

 

 

 

一月十五号晚上,放假回家。一月三十一号,假期结束回来。

 

期间,陈少熙被长辈催促,拉到医院做了个全方位体检。

 

“年轻健康的Alpha,嗯,抑制剂没效果,毕竟之前被药物影响了,再过几个月就会缓解了,还是个尕娃子,好好谈个恋爱或者自己解决都可以,不会影响健康的,但是要有节制啊。”

 

医生大爷,您不要直接说出来好不好。陈少熙带着口罩,顶着一张通红的脸,走出门诊科室,坐电梯下楼,去药房拿了几贴膏药,灰溜溜跑回家了。

 

陈少熙趴在床上,爷爷把手搓热了,给陈少熙贴膏药。


爷爷问他,地里好玩儿吗?


陈少熙“哎哟哎哟”的,刚想抱怨几句,又憋住了,只道,“好玩儿,啥都稀奇”,说着晃了晃脚,他想起了王一珩的小卷毛。

 

王一珩回家撂下东西,转头直奔工作室了。他录了两首demo和一些田地劳作的声音采样,这些都要转存下来,整理进素材库。


工作室的其中一个兄弟过来帮他,两个人挑了半天,选了一些用得上的素材。

 

“真挺牛的,操,我看你那vlog我都傻眼了,”这人弹了一下烟灰,“你跟那儿练上半年,回来直接参加那达慕了。”

 

“那达慕,安慕希呢我还,”王一珩打了个响指,指指他兄弟手里的烟,“给我来一口来。”

 

“你抽就是了啊。”他兄弟把烟盒丢给王一珩,他准备听一下王一珩新作的曲子。

 

“哥们儿就要你那半根,快点儿的,别浪费。”王一珩探身过去,把烟抢了过来,张嘴叼了。

 

“种地不只教会你珍惜粮食了,珩哥,你现在是珍惜所有。”他兄弟震撼了。

 

“我太珍惜了。”王一珩懒得理自家兄弟,只垂眼看着嘴里那半截儿烟,他狠命地嘬了一口,烟倒是没烧多少,王一珩自己抽太快上头了,直接趴电脑桌上了。

 

“你慢点儿,咋的,种地不让抽烟啊?”

 

“让抽,有人不让我抽。”王一珩还在犯晕,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回北方的缘故,他这几天都不太舒服。

 

耳边,是自己写的那首《发福蝶》的demo,彼时还没填词,只有旋律。

 

“那到底是让还是不让啊。”

 

“陈少熙不让我抽,我们十个人抽一根烟,到他那的时候,他一口气把烟屁股全抽了。”

 

一点迷醉的爵士,一点忧郁但又苦中作乐的蓝调,田里的蝴蝶是那种小小的淡黄色的。忘了是哪位学者曾提出过这么一个富有诗意的效应,亚马逊雨林中的蝴蝶,间或扇动翅膀,就能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。

 

“陈稍息?算咱们几哥啊,我也就比你大半年,咱们得一起叫了。”

 

“他才不是哥,他也不喊我弟。”

 

德克萨斯州的炸鸡有没有肯塔基州的好吃,王一珩暂时没有研究,这个理论于他而言,也只是字面意思罢了。

 

“啥字面意思啊?”

 

“字面意思就是,去年夏天,我在咖啡馆吃薯饼的时候,听到导演说了’陈少熙‘这个名字,从那以后,我就根本没法儿不在意他。”

 

“哦,你沦陷了。”

 

“是啊,哥们儿沦——我靠!”王一珩挺直身板,几乎是弹坐了起来,他抿起嘴,转了转眼睛,一声不吭了。

 

“那到时候带人回来啊,咱一起吃烤全羊,哎,你这段儿旋律还挺有意思的。”

 

“啊,啊。”王一珩咧嘴一笑,果然,装傻是他百试不穿的把戏。

 

 

 

12.

王一珩提前一晚从呼和浩特坐高铁到北京,学校那边还有事,租住的小公寓里也有换季的衣服要整理,他收拾了一晚上。虽然不值一提,但王一珩是个处女座。

 

第二天上午,陈少熙和王一珩在机场汇合。


王一珩显然是很高兴的,一半是又见到了陈少熙,一半是又能见到其他八个哥哥们。


陈少熙可就未必高兴得那么纯粹了,他和王一珩并肩走着,聊着一些有的没的,还要分神去闻王一珩身上繁杂的信息素味。

 

“王一珩,你陪我买个咖啡。”陈少熙闻不太明白,得凑近点儿。

 

“行。”王一珩跟着陈少熙走。

 

点咖啡的时候,王一珩手撑着柜台,陈少熙往前迈了一步,也手撑柜台,几乎从后背半圈住了王一珩。爷们儿今儿就非得闻闻到底有几个人。

 

“你鼻子不舒服啊?”王一珩仰头,看向身后的陈少熙,他听到陈少熙抽鼻子的声音了。

 

“你不说你朋友没分化吗,王一珩?”陈少熙闻到了Alpha的味道,同类的味道会让他本能地精神紧张。

 

“谁跟你说我朋友没分化的,”王一珩嗓音黏糯,又慢悠悠道,“我是说他们分不分化,哥们儿都不在意。”

 

“哦,是吗?我亲爱的珩哥。”陈少熙用译制腔回答。

 

“哈哈,还真不是,我现在确实挺在意分化这事儿的。”王一珩笑得很无奈,直截了当地打了自己的脸。

 

陈少熙愣了,“为啥?”

 

“陈先生的咖啡!”

 

你买个屁的咖啡呢,陈波翰。

 

 

 

好了,回家复工,开业大吉。新房新床新气象,买羊修花翻地忙。

 

即便自家房子的二层三层还是没盖起来,蒋敦豪绕着院子踱步,心里多少还是带点儿快慰和满足的,当他感慨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的时候,他还不知道羊窝会有七个版本的更新迭代。

 

“爱你的人伤你最深啊。”蒋敦豪路过玫瑰花棚,看了一眼。

 

“有时候伤害也是一种爱!”李耕耘一番操作,又多了一盆光秃秃的玫瑰。

 

“妖,够爱又点解忍心伤害啊?”李昊反驳。

 

“不爱的话,也没有伤害的机会啊。”赵小童笑道。

 

“我怎么闻着一股火药味儿呢?”王一珩偷偷挪到陈少熙跟前。

 

“椰子,咖啡,牛奶,这只会是生椰拿铁味儿,”陈少熙笑着说完,突然抿嘴,“我错了,珩哥,我以后再也不提味道了。”

 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咧嘴笑了起来,扭头冲几位哥哥道,“昊哥,我支持你!我投你一票!”

 

大棚的情况很糟,更糟的是大棚旁边的田地,毕竟是《种地吧少年》,麻烦的事都在泥地里。经专业老师指导,卓沅吆喝着基建组的大家参与进来,一起开沟。

 

“卓沅,喊一嗓子,咱整个开工仪式。”鹭卓喜欢大家聚在一起劳作。

 

“好!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,是为了解决我们从年前到年后一直存在的大麻烦!”卓沅破音为大家打气加油,“我们这三天把沟通了,希望从今以后,菜地和我们的人生一样,开始丰收,发财!”

 

“卓沅,你现在打气的台词可真高级啊~”李昊get到了奇怪的点。

 

“《开沟时代》。”赵小童道。

 

“还聊呢,那俩00后都快把沟挖到江苏去了,还不赶紧干。”李耕耘吐槽。

 

陈少熙和王一珩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头,锄头都是抡圆了挥的。鹭卓嘱咐他们,别沟没开好,把对方头铲下来。陈少熙还没来得及回嘴,锄头把手就断了,陈少熙突然一个立正站好,很尴尬地看了看镜头,又看了看哥哥们那边。

 

“咋想的啊,下手没数啊?”李耕耘无奈。

 

“不是,熙熙你是不是易感期了,你要不回去吃点药?不是开了新药吗?”鹭卓心里还是照顾弟弟的,何况陈少熙情况这么特殊。

 

“做嘢冇轻重辣,少熙要是易感期嘅,实系我第一个倒先。”李昊摆摆手,表示继续干活啦。

 

“新药也没用啊,顶多让我睡得踏实点儿,不过回一号宿舍了,我这一身味儿也影响不了谁了,鹭卓和卓沅又不怕。”陈少熙扛了把铁锹,回来继续挖沟。

 

“卓哥和沅哥为啥不怕,我记得一博哥都怕来着。”王一珩小声问道。

 

“心诚则灵。”陈少熙笑得讳莫如深。

 

 

 

这边开沟,那边修羊棚。冬天还没彻底过去,南方依然多雨,大伙儿的热血没两天就给浇得差不多了。

 

赵一博晚上睡不着,自己跟自己复盘,又生闷气,病倒了。巧的是,正好何浩楠易感期,他们俩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法照顾对方了。赵一博发烧又发情,抑制剂不能乱吃,何浩楠易感期,李昊再度被波及,也倒了。蒋敦豪忍不住缺德,说耕耘、小童你们行不行,好歹临时标记一下,别让李昊这么难熬。

 

“Alpha的命也是命,七弟也是弟啊。”赵小童蹲在三号宿舍门口,搓了搓脸。

 

李耕耘在田里开沟,直接没敢回来。

 

无奈,蒋敦豪整理好药品清单,骑着电三轮载着陈少熙和王一珩,再度踏上了征程。

 

为什么总是带上两个小的?蒋敦豪有自己的顾虑。

 

之前陈少熙和王一珩都没分化,蒋敦豪是想带他俩远离战场,成年Alpha和Omega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。


现在陈少熙分化了,好比一个定时炸弹,他一旦易感期,李耕耘、赵小童、何浩楠三连炸,赵一博和李昊又在发情期,开了那么多次会,整个后陡门真就搞impart了。

 

“大哥,你带着身份证了吧?”陈少熙和王一珩坐在车后斗,陈少熙转头问了一句。

 

“李昊的身份证我拿了,放心吧,咱们买完药就回来。”蒋敦豪扬声回道。

 

“你看我说吧,大哥仔细,肯定带了。”陈少熙又跟王一珩说,他俩偷偷打了赌。

 

“敦哥,你带一博哥的身份证了吗?”王一珩不死心,又问。

 

电动三轮急刹车,陈少熙一把揽住王一珩,王一珩叽里咕噜摔到了陈少熙怀里。

 

“敦哥,没分化的孩子,他的命也是命。”王一珩晕头转向道。

 

“阳康之后,这个脑子真是,十块钱拿好,省着点花,不要乱跑,不要乱吃东西!”蒋敦豪把陈少熙和王一珩撂到小卖部门口,紧了紧头盔绳子,一拧车把,扬长而去。

 

“我靠,大哥开三轮跟开GTR似的。”陈少熙感叹。

 

“走,少熙,咱买泡泡糖去。”王一珩乐了。

 

 

 

13.

还是那个路边的小卖部,店内光线昏黄,卖的都是些十年前的小零食。只不过,上次结伴来的是两个没分化的孩子,这一次,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了。

 

王一珩又要了泡泡糖,葡萄味,咬一下咯牙,咬两下碎在了嘴里。泡泡糖五毛一个,买了十个还剩五块钱,上会儿剩的五块,陈少熙拿回家还给大哥了,这回儿又剩下五块,他心里有点不想留了。

 

“刮刮卡来,少熙,咱俩比谁运气好。”王一珩扭头冲陈少熙笑。

 

陈少熙爱看王一珩笑,王一珩笑了,他就想跟着笑。这小子站在柜台跟前,晃了晃手里的一沓刮刮卡。

 

“五块钱不够吧?”陈少熙笑了一下,“叔,我们就要一张。”

 

迎面走来的小伙子顶着一身葡萄味,老板大叔抻头看了一眼,心说别是把自家的芬达汽水给弄洒了,他点点头,从一沓的巴掌大的刮刮卡里抽出一张,随手丢给王一珩,“一张十块。”

 

陈少熙眯了一下眼睛,他不太喜欢那个动作,便也只是扫码支付,并没有道谢。

 

王一珩哪在意那些,他拿着刮刮卡端详起来,抬头去看陈少熙,笑了笑,又转身道,“太暗了,叔,我们出去刮行不,就在门口,你能看到我们。”

 

老板大叔含含糊糊的,也没说什么,两个年轻人就出门了。

 

王一珩没有指甲,刮不动,都是干农活的,陈少熙指甲也短,俩人从衣服口袋摸到裤子口袋,也没找出什么像样的工具。陈少熙干脆把手机壳拆了,拿手机的金属边缘去刮卡面。

 

两栏,八个空,两个人趴在那个摇摇乐的小车上,也不匀出个一人一栏,就非得一人刮一下,跟做仰卧起坐似的。

 

“哎,哥们儿这个有,五十!”王一珩大张着嘴,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。

 

“哎呀,人家仄害有个号码呢,你这个是26,号得是66,这五十才归咱。”陈少熙解释。

 

“啊,”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撅撅嘴,把手机给了陈少熙,“该你了。”

 

“哥们儿打生下来就没走过运,运气也就那样儿。”陈少熙低头也刮,二十元,号码是85,还是没戏。

 

“我还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挺好呢,这也没刮中啊。”王一珩接过手机,又低头刮,34,八元。

 

一来二去,就剩最后一个了,陈少熙把这个机会转增给了王一珩。

 

王一珩抓着手机,低头慢慢刮卡。陈少熙凑得近,王一珩脑袋上的小卷毛撩到了陈少熙的眼睫,没人说话,只有呼吸声。

 

紧张且兴奋的Alpha完全不压抑自己的信息素,馥郁果香萦绕在王一珩周身,肆无忌惮地同氧气争夺着融进王一珩全身血液的机会。

 

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。年轻人们究竟有没有私心,给予与接受是否坦然,谁又能知道呢。

 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忽然偏头看向陈少熙,陈少熙愣了一下,一把抱住摇摇车,整个人差点仰面倒过去。

 

“你要干啥啊?”陈少熙撑手蹲回来,他这才意识到,自己的气息已经浓郁到露骨了。

 

王一珩抬手挠挠脸颊,笑道,“我就是觉得,可能刮不出来。”

 

“哎呀,我来刮吧,我来吧。”陈少熙挥舞着双手扇风,葡萄香气不减反增加,他抢过手机,把最后一个空刮开了。

 

66,二十元,中了。

 

“牛逼啊,陈ber!”王一珩和平时一样,张手抱住了陈少熙,起身拉着陈少熙往小卖部走。

 

“哎,你别,你等等。”陈少熙抽回手,转身脱了外套,在胯间打横一系,也不看王一珩的脸,整个人乱七八糟地进了小卖部。

 

 

 

“小伙子,你在外边刮的,哪个知道你是不是我家买的啊?”老板大叔似笑非笑道。

 

陈少熙愣了,“刚刚就说在门口了啊,地上还有我们刮下来的碎屑呢,叔。”

 

“那哪个知道咯,”老板摆摆手,他拒绝倒赔十块钱的买卖,“钱是没有了,泡泡糖你们再拿几个嘛。”

 

“哎,不是,叔,之前我弟跟你说我们出去刮,你也同意了啊。”陈少熙有些恼了。

 

“泡,泡泡糖挺好的,”王一珩站在一边,伸手拉陈少熙的手腕,“叔,就还那个泡泡糖呗。”

 

“泡泡糖一个五毛,还不知道过期多久了,做生意不讲信用啊还做什么啊。”陈少熙恼得合情合理。

 

“哎,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呀,骂起来了是吧?”老板也不乐意了。

 

“好了,再来五个泡泡糖,”王一珩站到陈少熙前面去了,他去罐子里抓了一把泡泡糖,拿给老板看了一眼,“五个啊,谢谢叔。”

 

王一珩连拉带踹,推着陈少熙出了门,两个人跑了几步,到街口才停下。


陈少熙没说话,解下外套,重新穿上了。

 

王一珩还攥着那把泡泡糖,他抬头看陈少熙,咧嘴笑笑,“别生气啊。”

 

我是鞭炮吗,我天天生气。陈少熙低下头,咬着嘴唇,摇了摇头,又看向王一珩,“你以后别凑那么前,这么点儿个子再让人给打了。”

 

“打我我不会跑啊,”王一珩低头去拆泡泡糖,他没指甲,拆包装纸总是用牙咬,“没事儿,哥们儿唱livehouse,出场费高达二百块,我给你唱个歌,你还倒赚一百九呢。”

 

“…出门该看黄历的。”陈少熙从王一珩手里抢过泡泡糖,给他撕了包装,捏着那块泡泡糖递到王一珩嘴边。

 

王一珩抬眼又看陈少熙,陈少熙本能地迎上视线,王一珩微微张嘴,把那块泡泡糖吃进了嘴里了。

 

这个对视真的不该再继续了,陈少熙滚了滚喉结,果然,精神不稳定除了论文和种地的功劳之外,还有一个,该死的易感期。

 

“葡萄味的。”王一珩砸吧砸吧嘴,又笑。

 

你这么喜欢葡萄味,应该也会喜欢我的味道吧?

 

陈少熙低下头,生生错开了视线,他没问出来,也对,王一珩闻不到他的味道,他这样问,更像是电视购物的骗局,香精和信息素,说到底又怎么能一样呢。

 

“给你来,这五个咱俩私吞了,不给哥他们了,到底是咱俩刮出来的。”王一珩拉过陈少熙的手腕。

 

“你是想得真开啊,王一珩。”陈少熙把泡泡糖纸揣兜里,又接过剩下的泡泡糖,自己也拆了一个吃了。

 

接到电话,蒋敦豪说还有五分钟就到了,陈少熙搭着王一珩的肩膀,说我们就在路口。


王一珩正卖力地咀嚼着濒临过期的泡泡糖,他准备吹一个大泡泡。

 

而躺在陈少熙口袋里的那块包装纸,分明写的是蓝莓口味。

 

 

 

14.

喜闻乐见,赵一博退烧了,何浩楠得以临时标记了赵一博,两个人暂时稳定了。

 

李耕耘又打了一针,赵小童精神力一向稳定,状态还不错,只是李昊刚从床上爬下来,就因为陈少熙的味道而栽回了床上。

 

陈少熙瘫在床上,高烧不退,症状比初次分化还猛烈。何浩楠去看了看,直言,一号宿舍现在跟他试拍的那户葡萄大棚一个味道,香甜无比。

 



香甜无比的氛围里,鹭卓和卓沅两个人像神仙一样,坐在床边开王者,泰然处之。

 

“咱俩这八年真是没白处啊,鹭卓。”卓沅对鹭卓展开了无差别毒舌攻击。

 

“情绪稳定可能是一种天赋吧,哥确实也很困扰。”鹭卓甩了一下头发。

 

“你咋不说,我21岁的生日聚会上你亲了我满脸奶油也是一种天赋呢?”卓沅翻了个白眼。

 

“哎,哎,哎,再说不能播了。”鹭卓本身是想笑的,但是又害羞又想绷住,表情就变得更夸张了。

 

王一珩践行了之前跟大家约定,哥哥们不舒服的时候,他就帮着去多干点儿活。他跟着几个哥哥一起挖了沟,又一个人干值日,把厨房卫生打扫了。现在刚洗完澡,正在收拾自己花里胡哨的床铺。

 

“咋样啊,这小子,还整睡美人那套呢?”李耕耘晃晃悠悠推门进来,手里拎着一袋沙糖桔,这是再就业哥哥们留下来的宝贵财富之一。

 

“大家最近多病多灾,我想着开个会,咱们,咱们把橘子分一下吧。”蒋敦豪已经没词儿了。

 

“好,第四届《最好、或许已经搞成了impart》大会,”赵一博修改了措辞,按开自动笔,笑了笑,“现在开始。”

 

王一珩坐在陈少熙床边的地板上,一边擦头发,一边剪vlog,反正本届大会依旧没他什么事。


可易感期的陈少熙所释放的信息素,已经是甜腻到几乎会醉人的程度了。

 

蒋敦豪坐在一旁,看着王一珩那样守着陈少熙,他不确定到底要不要点破,又或者还来不来得及点破,“…少熙这个情况确实挺罕见的。”

 

“之前少熙说过,去看了医生,应该就是单纯分化得晚,再加上之前的药物影响,才变成了现在这个——”卓沅顿了顿,他找不到措辞了。

 

“人厌狗嫌。”赵小童友情提示。

 

“对,人厌狗嫌的状态。”卓沅点头,表示赞同。

 

“辣,有没有可能单独搞个隔离室,让少熙不那么辛苦,我们也不用这么辛苦地度过这几天呢?人道主义嘛,喂。”李昊虚弱地举手发言。

 

“把他,把他关到小何的鸭舍里?”鹭卓接茬。

 

“可是少熙太大了啊,他进不去的,进去鸭舍坏掉了的。”何浩楠说了一句非常有歧义的话。

 

我谢谢你啊,何浩楠,哥们儿真的谢谢你啊。

 

陈少熙睁开眼,抬起手想拍王一珩后脑勺,手腕没劲儿,指尖只擦到了王一珩的后颈。王一珩猛地抖了一下,扬拳要打,就看到陈少熙醒了。

 

“少熙挺乖的,初次分化难受成那个样子也没有乱来,不会有事的。”赵一博戴着口罩,叹了口气。

 

“没事儿,咱这得意之物,”李昊戴着两层口罩,从身后拿出他的大锤,立在身边,“一锤定江山喏。”

 

“少熙醒了。”王一珩举手汇报。

 

“醒了啊,哎,饿不饿,要不要喝水?”鹭卓赶忙过去查看情况,又扭头去喊卓沅,“哎,少熙,少熙找他六哥。”

 

陈少熙脆弱地挥舞着比“六”的右手,哑着嗓子,半天喊不出动静。

 

卓沅摆手,“他哪里是喊我,他那是说——”

 

“6。”赵小童翻译。

 

 

 

天选老九,哪里倒下,哪里站起来。

 

陈少熙底子很好,易感期第二天,已经生龙活虎了。


高热仿佛只是为了燃烧他那些多到无处释放的精力,总之,他现在除了37.5℃的体温之外,一切如常,甚至嗓音更深沉了一点儿。

 

家里除了种地还有别的活计,谁都不能偷懒,此刻,作为信息素炸弹的陈少熙正蹲在宿舍门口削土豆,掰豆角。

 

分化之后带来的变化是细微而奇妙的,哥哥们都看得出来,陈少熙面庞更加硬朗了,似乎饭量也变得可观起来。基因上写好的公式,正在按照步骤催熟这个男孩。至于是好是坏,这可能需要赵一博做一个调查问卷,扩大样本空间,才能得出满意的答案了。

 

Omega应该是什么样子的?

 

像昊哥那样思维跳脱,头脑灵活,还是像一博那样有气势,聪明理智,又或者是沅哥那样看似毒舌,其实耐心又细心。

 

王一珩究竟会分化成什么呢?

 

“熙哥,你咋在门口削土豆皮啊,这边有风。”鹭卓过来交接食材。

 

“没事儿,哥,我好多了。”陈少熙站起来,把那盆削好的土豆递给鹭卓。

 

“我是说,你把门关上也能削,不要让信息素打扰到大家。”鹭卓说笑着,哈哈一声。

 

“哎呀,哎呀呀呀!”陈少熙扭着肩膀,哼唧起来。

 

 

 

晚饭时间,陈少熙一边抱着笔记本电脑疯狂输出,一边等待“隔离”投喂。没成想,推门进来的是王一珩。这小子一手一个饭盒,米饭上盖了满满的地三鲜和肉末豆角。

 

“咋,”陈少熙起身,接过两个饭盒,“你要跟我一起吃啊?”

 

“我又不会被你影响,一起吃呗,一个人吃饭多无聊。”王一珩一手抓着一把筷子,转身关门。

 

陈少熙没说话,点了点头,两个人并排坐在窗前,一起吃饭。

 

“他们都在多功能厅是吧?”陈少熙抽了抽鼻子,信息素太浓,他压根尝不到饭菜香味,吃什么都是甜的。

 

“嗯,咋了,你又疼了还是咋的?”王一珩晃着脚,吃得欢实。

 

“疼倒没有,就是硬。”陈少熙忍不住开始抖腿,发狠似的往嘴里塞米饭。

 

“啊?”王一珩偏头去看陈少熙,咧咧嘴,“啊。”

 

“昂。”陈少熙错开目光,往王一珩的饭盒里夹了块土豆。

 

“哦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童哥给咱俩拨的菜比多平时多多了,等我分化了,我来陪你一起吃病号饭。”

 

“那也得看你分化成了啥吧。”陈少熙咽下饭菜,把饭盒放一边,拧开来一瓶元气森林,仰头喝了几口。

 

“啊,为啥?”王一珩把地三鲜里的土豆都吃光了。

 

“你自己不知道分化成啥会咋样吗,王一珩,又装?”陈少熙语气不好,嘟嘟囔囔的,手上却再次给王一珩夹土豆了。

 

“啊。”王一珩挑眉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仿佛眼里只有土豆。

 

“啊,又啊。”陈少熙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,继续吃饭。

 

“所以,你这两次易感期都是——”

 

“撸过来的。”

 

“啊。”

 

“行了,王一珩,你别说话了,我脑子真不清楚。”

 

“哦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少熙,我要是分化成Omega了咋办?”

 

陈少熙被菜里的花椒硌了一下牙,他偏头看向王一珩。

 

独属于Alpha的掠夺意识正在急剧扩张,填写在血液里的征服欲随时随地都会击溃陈少熙的防线。


陈少熙很想告诉王一珩,告诉他,他现在散发的信息素能够让任何一个Omega倒在他的怀里,可为什么坐在我对面的你,没有任何反应。

 

“王一珩。”

 

王一珩歪头,眨了眨眼睛,他只是没分化,可他不是傻子,陈少熙的眼神好凶,“不是,你要揍我咋——”

 

“那我操你能行不?”

 

王一珩愣住了,陈少熙咬着嘴唇,眼尾抖了一下。

 

王一珩笑了起来,陈少熙抬手捂脸。

 

“我说了我脑子不清楚,我把窗户打开散散——”

 

“可谈恋爱,不应该先从牵手和接吻开始吗?”

 

也就陈少熙刚站起来的功夫,王一珩又接话了。陈少熙低头看着王一珩,他的耐心和理智仿佛都随着信息素一同逸散,消失于无形了。他那样看着王一珩,他竟然在那张小脸上瞧出来几分不知死活的勇,你小子啊。

 

陈少熙抽了张纸,擦了擦嘴,仰头喝了半瓶元气森林,然后拉着椅子,坐到王一珩跟前,张手卡着王一珩的下巴颏,偏头亲了上去。

 

特别棒,地三鲜味儿的。

 

王一珩来不及闭眼睛,相触转瞬又别离,他微微张着嘴,好像尝到了丝丝缕缕的甜。

 

“现在能行了不?”

 

王一珩舔了舔嘴唇,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,又抬头去看陈少熙,笑了起来,“能。”

 

陈少熙打开窗户,冷风吹进来,陈少熙趁着脑子清醒,赶忙吃完最后两口,准备跑路。受不了了,特种兵也没这个摧残法儿。

 

“少熙。”

 

“咋了,咋了,你又咋了,”陈少熙刚打开门,又听到王一珩喊他,“干哈啊,仄么多四儿捏?”

 

“我就是想问问,”王一珩看向陈少熙,语气有些微妙,“为啥,我现在吃什么都是葡萄味的?”

 

窗外夜风吹过,王一珩过长的卷发已经遮了眉眼,那双眼睛亮晶晶的,眼尾透着红。

 

随那风而来的香甜气息,不是同一种葡萄香。

 

 

 

15.

完蛋。

 

 

 

“你绝对是分化了!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这天是个好日子,宜麦田边犯个错,忌回自己宿舍睡觉。

 

打扰了,打扰了。鹭卓打的地铺,在八人群里给二号宿舍的兄弟们拜年。

 

卓沅躺在鹭卓身边,困得没有感情,但还是抱拳+1。

 

咱们明天几点过去合适呀?何浩楠问。

 

我听着是忙一宿了,让他们睡一会儿吧。蒋敦豪回复。

 

不愧是00后啊。李耕耘道了晚安。

 

套够用吧?李昊有点担心。

 

他们是分化期,又不是生化危机。赵小童回复。

 

明天十一点,散会。赵一博回复。

 

 

 

0.

人生,由细处看是悲剧,那往长远看,那都四喜剧啊。

 

后陡门第五届《虽然是impart,但还是要坚持种地》大会,今天上午如期举行。

 

 

 

陈少熙挂着空挡穿上卫裤,光着膀子给王一珩翻找换洗用的衣服。

 

“别给我扒乱啦!”王一珩坐在床边晃脚脚,扯着嗓子指挥。

 

陈少熙趴在王一珩的衣服堆里,笑个不停,“一句话,破三次音儿,王一珩。”

 

刚拽出一件黑白相间的兜帽针织衫,一号宿舍的门幽幽然开了。


陈少熙隐约觉得后背发凉,他心说哥们儿自由恋爱,虽说过程曲折,但结局总归是美好的,不算亏心事,怎会有鬼叫门呢。

 

而后,缓缓扭头看去。


陈少熙愣了一秒,以迅雷不及劈村口供电箱之势,抻头套上本来是给王一珩的衣服,两步跨到床边把王一珩包成被子版无脸男,撂自己腿上,然后抿着嘴,等待八个大会评委为他这套动作打分。

 

“卓哥,沅哥~”王一珩抿嘴笑了起来,眉眼弯弯的,非常可爱,他那一双腿还在晃呀晃的。

 

“不是,你们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了。”陈少熙拍了一下王一珩的腿,要他别晃。

 

“我跟你们讲,你们昨天晚上干柴烈火的时候,我们没来棒打鸳鸯,已经是仁至义尽了。”卓沅一口气说了三个成语,边说边开窗通风,这两个傻小子怎么会这么甜。

 

小何坐在陈少熙的床边,拎给王一珩一盒炸鸡,“成年快乐,弟弟。”

 

“哇,给我的啊?谢谢楠哥,这也太哇塞了!”王一珩双手接过盒子,眼睛亮晶晶的。

 

赵一博绕到陈少熙和王一珩的身后,呼噜着两个毛茸茸的脑袋,查看后颈,又看向众人,认真汇报,“发乎于情,止乎于经验不足,没标记,也没被反击。”

 

“整活儿呢这一宿,一个18岁,一个21岁,标记了哥才真要把你俩沉尸,不,碎尸3号塘。”鹭卓嘴上说着,还是给陈少熙递过去两杯温水。

 

“谢谢卓哥…”陈少熙双手接水,自己喝一杯,喂给王一珩一杯,同时用脚尖把眼跟前的安全套踢到了床底下,抬眼又问,“也不对啊,所以你们昨晚上就什么也没做?也不拦着点儿,王一珩他刚分化啊,我是禽兽,你们也是禽兽啊?”

 

“我们不是禽兽,我们是牲口。”赵一博绕回蒋敦豪身边,微笑回应。

 

“辣,至少我们把我们仅有的套都给你们了。”李昊在门外探进头,道。

 

“啥,三子,是你扔进来的是不?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围观的?”陈少熙因为太过震撼,都已经觉不出尴尬了,他心里给自己唱起了大悲咒,啊波次嘚呃佛呢。

 

“我真想说,你真想听吗?”李耕耘扬了扬下巴。

 

陈少熙大脑宕机了,啊波次嘚呃佛呢,喝一唧磕了么呢。

 

王一珩只是顶着一头小卷毛,香香地啃炸鸡,完美装傻,完美隐身。

 

“这就是分化后的世界,学着接受吧,现在好了,纯爱有了,床戏也有了,你们圆满了,起来种地吧。明早五点集合,上山挖笋,你们要是敢同框、敢有任何交流,我立刻让耕耘和小童用冷冻鳗鱼抽死你俩,扎篱笆上示众。”蒋敦豪推了一下眼镜,佛光普照。

 

王一珩仍旧坐在陈少熙腿上啃炸鸡,他伸手递给陈少熙一块,“少熙。”

 

“你捏着我啃行不,我吃脆皮,王一珩,你转转。”陈少熙张嘴咬了一口,香飞了。

 

“让你吃了吗,我给弟弟买的。”何浩楠扬起声音。

 

“我靠,我不是你们的弟弟吗?”陈少熙哭丧着脸。

 

“脆皮,来。”王一珩揭下一块脆皮,喂给陈少熙,陈少熙张嘴吃了。

 

“两个恋爱脑是吧?”卓沅抱着胳膊,无语

 

“那不能,他俩只有恋爱没有脑。”赵小童道。

 

“好,散会,”赵秘提醒,“两位弟弟,洗完澡大棚见。”

 

后陡门58号,今天依旧热闹。

 

 

 

00.

去年夏末,陈少熙结束了试拍,他挥手道别了农家的爷爷奶奶,拉着行李箱从小院里出来,在村里慢悠悠地走着。

 

小草帽也遮不住什么太阳,后颈被阳光晒得热乎乎的,他低头看着自己在水泥地上的影子,没由来地笑了一下。


叫个车回家,洗澡,收拾行李,洗衣服,在那之前,还是先吃根儿冰棍吧。

 

蝉鸣声此起彼伏,好热闹啊,陈少熙走到树荫底下,坐在了行李箱上,摘下帽子扇风,叹了口气。

 

撒在俄罗斯转盘里的小钢珠们,能相遇的概率太小了,导演。他想起了面试时,刘博导演的话。

 

手机震动,陈少熙一下子从行李箱上跳了起来,没等他接到电话,行李箱先顺着下坡路自己溜走了,“哎,哎,哎!”

 

陈少熙接了电话,又跑过去抢救行李箱,“哎,您好,导演您好!”

 

“嘛呢,试拍这么累吗,孩子?”刘博表示自己理解不了00后的世界。

 

“不是,不累,哈哈,您是通知我落选了吗?”陈少熙目送行李箱一个漂移,侧滑卡在了排水沟上,牛掰。

 

“没落选啊,年纪轻轻干嘛这么丧气啊,咱们是导演组全程跟拍,你们表现得怎么样,当时就有结果了,我是打电话跟你说一下,过一阵子咱们要组织培训,你方便把时间空出来吗?”刘博是个性格比较直接的人,说得很明白。

 

“啊,方便方便,谢谢导演!”陈少熙对着空气鞠了一躬,行人路过,还以为这孩子在为自己的行李箱默哀。

 

“谢我干什么啊,得谢谢认真干活的你自己,行了啊,到时候见,别太莽撞了,打电话看路啊。”

 

刘博挂了电话,转而看向眼前的王一珩,顿了顿,语气温和了不少。


“那个,我没别的意思啊,我就是单纯作为一个80后老封建,我想问问,孩子你是打算顶着这一头卷毛,继续拍吗?我是怕观众朋友可能对这些,呃,咱们说是刻板印象也好,说是不够open也好,可能,你肯定明白,是吧?”

 

王一珩眨了眨眼睛,咧嘴笑笑,比了个大拇指,“我这多帅啊,导演。”

 

陈少熙救起了自己饱经风霜的行李箱。

 

“我喜欢你的态度,孩子。”刘博也比了个大拇指。

 

王一珩保住了自己的卷毛行使权力。

 

 

 

两个月后,培训课程开课了,十个年轻人坐在教室里,等着上课。

 

王一珩凑在陈少熙身边,抬手比了个salute,“我叫王一珩,今年18岁,是个R&B歌手,兄弟你呢?”

 

陈少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,他记得这个名字,“陈少熙,21岁,演员。”

 

少熙,王一珩顿了顿,伸出手,咧嘴笑了,“演员,酷啊,你好。”

 

陈少熙眨了眨眼睛,握住了王一珩的手,“你好你好。”

 

红绿黑间色的轮盘转动起来,小钢珠们已然相遇了。

 

“幸好你没问我演过什么戏。”陈少熙低下了头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跟王一珩说话。

 

“你肯定也没听过我的歌啊,哥们儿糊,哥们儿不在意。”王一珩看着陈少熙,又笑了。

 

 

 

刘博敲着桌子说,这他妈就是缘分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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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臭又长,辛苦诸位,辛苦了。


夏黑葡萄和阳光玫瑰。


值得一提的是,王一珩完全被陈少熙催熟的,甚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ber是慢慢能闻到味道,然后分化的,弟是被熏到慢慢能闻到,然后分化的。果然,所有的拧巴都不如来一发更实在,你看他们还拧巴么?哈哈。


易感期会暴躁,发情期会emo,这是一个小小的私设。


ber啊,就差脸上写着“疼疼我吧”了,他还总觉得自己藏得很好,自己很坚强,自己啥都不在意,自己一个人挺带劲儿。弟呢,非常纯粹的一股正向能量,他的纯粹和赤诚我甚至相信可以让ber一见钟情,无论在什么时候,陈少熙和王一珩相遇,他们都会对彼此感兴趣的,乃至于一见钟情的。这是我对他们的定义。


我相信珩哥是有在刻意隐藏自己的一部分内心的,他想的也不少,甚至说内心比看起来成熟很多,他愿不愿意袒露都好,总之这个小孩我竖大拇指。弟是个坚韧的孩子,他的坦荡和诚恳,他的阳光乐观,他的直球,他的好脾气,这一切一切,ber不可能不看重他,抛开滤镜之外,ber都不可能不看重他,弟太重要了。【语无伦次。


熙熙啊,熙熙在我这已经脆弱得像纸糊的灯笼了,很奇怪,越写越觉得他脆弱,他要是没有王一珩该怎么办…【对不起,我的滤镜太重了,摘掉滤镜!熙哥是个拧巴小孩,好小孩,坚强乐观不记仇,什么都往好处想,得到一分关怀,就能流十分的眼泪的小孩。


珩珩是个敏感的孩子,他又怎么可能觉不出来少熙想被关怀呢。而在王一珩又虎又皮,好像什么都不怕,什么都顶得住的时候,他熙哥又是那个看在眼里,把能得到的好都堆给他的人。


说真的,遇上你们我三生有幸。👍🏻


先后分化就是会有点虐,双向暗恋更烦人,至少我写起来很别扭,我喜欢那种直给的直球的,但是就有点难。唉,下次不写这么长了,纪录片式综艺,真的很要命。

 

真挺久没好好写东西了,真的很对不起诸位,这么长,还没什么实质性内容,很耽误大家时间。我总是希望写点儿深情的东西,无奈这两年被生活摧残的,文笔太他妈垃圾了。真的辛苦大家了,感谢大家读完,真的感谢大家。

 

会继续写他们的故事,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点点快乐,也是好的,谢谢大家。

 

给大伙儿拜个早年!

 

【周末快乐。文名取自王力宏的那首经典R&B,《花田错》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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